林玄一安排完任务,转过身,却看到苏小米的身体正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小米?”林玄一心中一紧,一步跨到她身边,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触手冰凉,宛如一块寒玉。
“阿玄,我…我好难受…”苏小米的声音微弱如蚊蚋,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瞳孔深处,竟隐隐有一丝与玄宸如出一辙的疯狂在闪烁,“我能感觉到他…他好开心…他的开心,好像…也成了我的开心…”
这番话让林玄一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轰!”
话音未落,苏小米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整个人向后软倒。一股魔气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在她洁白的后颈上,一道道黑色的、如同狰狞血管般的魔纹凭空浮现,疯狂蔓延,转瞬间就爬满了她大半个背部。
那魔纹的形态,竟与玄宸地下洞窟中那座“万灵血祭大阵”的阵图有着七八分相似!
它们仿佛是活物,贪婪地吞噬着苏小米的生命精气,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玄宸那病态的喜悦,通过血脉共鸣,竟直接引爆了潜藏在苏小米体内的魔性。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仅仅是情绪的传递,就足以将这枚钥匙彻底激活,变为一个受他操控的魔傀。
“玄宸。”
林玄一眼中寒芒暴射,无边的剑意瞬间封锁了整个小院,将那股肆虐的魔气死死压制在苏小米周身三尺之内。
她不敢用过于霸道的剑气直接冲击苏小米的身体,因为那魔纹与苏小米的血脉早已融为一体,强行剥离,只会让她当场殒命。
唯一的办法,只有镇压!
林玄一并指如剑,指尖逼出一滴殷红如血钻的液体。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她蕴养了千年的本命精血,是她道基的根本。
精血离体的瞬间,林玄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气息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察觉的虚浮。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滴蕴含着她至纯道韵的本命精血,轻轻点在了苏小米的眉心。
“敕!”
一声轻叱,如大道纶音。
精血化作一道温润而霸道的金色光晕,瞬间没入苏小米体内,沿着她的经脉飞速流转。
金光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黑色魔纹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无声的尖啸,被强行压制、逼退,最终重新收缩回了她的后颈深处,蛰伏起来。
苏小米干瘪的身体重新变得充盈,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但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林玄一缓缓收回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感受着体内那一丝挥之不去的亏空感,心力交瘁。
为了镇压这魔纹,她付出的代价,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大得多。
这滴本命精血,至少需要她数十年苦修才能弥补回来。
就在她用神念探查苏小米体内情况,确保魔纹被彻底镇压时,她的心神猛地一动。
在那片被本命精血涤荡过的血脉深处,在那些狰狞魔纹的根源之下,她竟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熟悉的纯净气息。
那是一缕自己当年留下的护道真气。
这缕真气,在玄宸下山时,为护佑他趋吉避凶,便打入了他的体内。
却没想到,这缕真气竟随着血脉传承,一直潜藏在苏小米的生命本源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缕护道真气的存在,才使得苏小米的本性始终纯良,没有在魔纹日积月累的侵蚀下彻底堕入魔道。
它就像一颗埋藏在污泥中最顽强的种子,守护着最后的希望。
“林大师”
卫炎和黄泽谦去而复返,神色焦急。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披灰色僧袍,宝相庄严的僧人净尘。
他们显然是察觉到了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恐怖魔气,心中担忧,立刻赶了回来。
当他们看到昏迷不醒的苏小米,以及她后颈上那若隐若现的魔纹时,脸色齐齐大变。
净尘快步上前,双目中佛光一闪,看清了那魔纹的本质后,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合十,满脸凝重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好生霸道的魔染!此魔纹已与施主的魂魄、血脉、真灵三者合一,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看向林玄一,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林施主,贫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说。”林玄一的声音有些沙哑。
事出紧急,林玄一竟也没问他为何会来这里。
净尘的目光落在苏小米的脸上,沉声道:“玄宸魔念滔天,其道诡异。这魔纹既是束缚,恐怕也是传承。若无法从根源上将其根除,一旦七日后,玄宸在决战中引动此魔纹,这位小施主轻则化为祭品,重则在玄宸的影响下,心性大变,成为第二个玄宸!”
林玄一缓缓闭上眼睛,将那股锥心的刺痛强行压下。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深渊般的冷静与决绝。
“卫炎,将小米抱进卧室,好生看护。”她下令道。
“是!”
“净尘大师,请随我来。”
林玄一转身,走向院中的另一间屋子。
净尘大师了然,对黄泽谦等人点点头,跟了上去。
静室之内,陈设简单,唯有一桌,一炉,两张蒲团。
檀香袅袅,让人心神渐宁。
“大师请坐。”林玄一盘膝坐下,亲自为净尘斟了一杯清茶。
净尘没有客气,端起茶杯,却并未饮下,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开口道:“林施主,玄宸之心,已成魔障。他所求的,恐怕并非胜负,而是圆满。”
“圆满?”林玄一眸光微动。
“不错。”净尘点头,“他将自己视为一个悲剧,将您视为他悲剧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这个悲剧演绎到极致,最终在您亲手终结他时,达到他心中扭曲的、与您合二为一的永恒圆满。”
这番话,与林玄一自己的判断不谋而合。
“所以,昆仑之战,胜负的关键,不在于能否杀死他,”净尘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玄一,“而在于,能否破掉他的道’”
“他的道”林玄一陷入了沉思。
玄宸的道,是什么?
是吞噬,是掠夺,是背叛,是毁灭是以众生为刍狗,以万物为资粮,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成就他自己。
那是一种极致的、绝对的我。
是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唯我独尊的自我之道。
“大师,佛法精深,您认为一个极致自我的对立面,是什么?”
净尘大师闻言,微微一笑,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林施主,这个问题的答案,您心中其实早已知晓。”
他缓缓伸出手指,没有指向天空,也没有指向大地,而是指向了静室之外,指向了那千千万万正在为她祈祷、为世界担忧的普通人。
“是众生。”
净尘大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禅意。
“玄宸之道,源于绝对的利己,他吞噬万物以成全自我。而能从根源上克制这种道的,唯有这世间最纯粹、最无私的众生愿力。”
“一个人的力量,哪怕再强大,终究是有限的我。而众生的力量,是无限的无我。以无我,破自我。这,许是唯一的生路。”
林玄一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道星辰被瞬间点亮。
原来,自己一直在做的,自己一直坚守的,便是这条众生之道!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条路竟会成为破解玄宸千年魔障的最终答案!
“我明白了。”林玄一豁然开朗,心中所有的迷雾一扫而空。她站起身,对着净尘大师,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大师,点醒了我。”
净尘坦然受了这一礼,微笑道:“是施主自己悟了。贫僧只是拂去了那片遮眼的叶子罢了。”
“贫僧此次前来,是为了助林大师一臂之力,我佛慈悲,自当与大师这样心怀天下之人肝脑涂地。”
林玄一眼眶泛红“多谢大师。”
当林玄一走出静室时,苏小米已经醒了过来。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卫炎和黄泽谦守在一旁,气氛凝重。
看到林玄一,苏小米的眼泪瞬间决堤,她猛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地哀求道:“阿玄,让我去吧,让我去当诱饵!”
她已经从卫炎口中得知了自己刚才的异状和净尘大师的警告。
她无法想象自己变成第二个玄宸的模样,那种恐惧,甚至超过了死亡。
“只要能阻止他,只要能帮到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死!”她哭着说道,眼神中满是决绝。
林玄一缓缓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用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小米,我怎么会让你去死。”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无比信服的力量。
“你的命,是我的。我没点头,阎王爷也不敢收。”
她安抚好苏小米,让她好好休息,随后走出了房间。
站在小院的月光下,林玄一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无数条来自全球各地的支持信息,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她没有回复任何人,而是直接开启了直播。
没有预告,没有准备。
瞬间,全球数十亿人的屏幕,再次被切换到了这张清冷绝美的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画面中,林玄一依旧穿着那身素色长袍,静静地站在小院里,背景是皎洁的月光和古朴的屋檐。
她的脸上没有了宣战时的霸气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庄重。
“我知道,你们都在看。”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七日之后,昆仑之巅,我将与玄宸,做个了断。”
“但,这一战,不仅是我的战斗,更是我们所有人的战斗。”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与每一个人对视。
“玄宸的魔功,以吞噬众生为根基。要破此魔,需铸一把前所未有之剑。”
“这柄剑,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完成。它需要借助所有人的力量。”
月光下,林玄一缓缓举起自己的手,她的掌心空无一物,却仿佛托举着整个世界的希望。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神圣而肃穆。
“所以,我,林玄一,在此向众生,借七日功德。”
“从现在起的七天里,我希望每一位心怀善念之人,能为这个世界,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可以是一次搀扶,一句安慰,一次捐助,甚至只是一个善意的微笑。”
“你们的每一份善意,都将化为一缕功德愿力,汇入我手。”
“七日之后,我将以这汇聚了所有人善念的众生功德为炭火,以我千年道行为熔炉”
“铸一柄,杀徒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