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走出饭店走廊,风从背后吹过来,把他的衣角掀了一下。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可手指已经悄悄摸到了裤兜里的金属片,那东西还带着点余温。
他绕到后巷,在拐角处蹲下,掏出随身带的小手电,对着金属片照了两秒。边缘那道划痕,弯得有点奇怪,像是被人用刀尖一点点抠出来的。他眯起眼,心里头忽然冒出个念头——这玩意儿,不该是偶然出现的。
半小时前在包间里,陈建国喝完茶就走了,动作利索得不像谈技术的,倒像躲什么。可赵建国没放他走。他在后门守了二十分钟,直到看见陈建国独自出来,跟同队的人说了两句就往反方向走。
机会来了。
他迎上去,笑嘻嘻地拍了下对方肩膀:“哎,刚才那个缓冲腔的算法我还没听明白,能不能再聊两句?”
陈建国站住,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你还真较真。”
“咱搞技术的,不较真能行?”赵建国咧嘴,“走,换个清净地方,我知道旁边有个小茶摊,没人打扰。”
两人重新进了个小包间,比刚才那个还旧,墙皮都剥了半边。服务员端上一壶热茶,赵建国特意要了两个玻璃杯。他一边倒水一边说:“你这手表挺别致啊,哪儿买的?”
陈建国低头看了眼手腕,轻轻摩挲表盘一圈,“老物件了,朋友送的。”
赵建国笑了笑,没接话,而是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了几下。
滴、滴滴、滴。
短长组合,清清楚楚。
陈建国的手顿住了。
他抬头看向赵建国,眼神变了。
赵建国不动声色,又敲了一遍:“你有签到界面吗?”
陈建国沉默三秒,抬起茶杯,用盖子轻轻碰了杯沿三下。
一下轻,两下重,再一下轻。
对上了。
赵建国差点笑出声。他还真不是一个人在这时代瞎撞。
“看来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压低声音,“但你这系统……是不是也被什么东西盯着?”
陈建国没马上答,而是把杯子放下,袖口微微滑开,露出表盘背面一道细小的刻痕。形状歪歪扭扭,可赵建国一眼就认出来了——和他手里这块金属片的缺口,正好能拼上。
“它叫‘历史修正力’。”陈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几乎贴着桌面飘出来,“不是系统自带的,是后来加的。谁改动大了,谁就会被标记。”
“所以你的表,其实是个屏蔽器?”
“算是吧。”陈建国苦笑,“但它撑不了多久。上次我调出五年后的电机图纸,第二天整个团队就被调去西北做‘保密项目’。这不是巧合。”
赵建国点点头,正想再问,突然脑子里“嗡”地一响。
【警告:检测到高能金属信号源,坐标匹配度97.6%,来源:目标人物左手腕部饰品】
他猛地盯住陈建国的手腕。
就在这一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哐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贾东旭一头撞进来,脸上通红,嘴里还嘟囔着:“老赵!我找你半天了!”
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边角都磨毛了,上面画着几道弯弯曲曲的线,看着像某种机械结构图。
“你跑这儿喝茶来了?我爹临终前画的图,你居然藏着不说!”贾东旭一把扑到桌前,伸手就要抢赵建国面前的笔记本,“是不是你们厂里早就知道这东西值钱?”
赵建国赶紧按住本子,“你喝多了吧?什么图?”
“就是这张!”贾东旭把手里那张纸拍在桌上,手指抖着指着其中一段曲线,“这是分流阀的反馈回路!我爹当年在车间摔那一跤,就是因为有人想抢这图!你说是不是你们京北厂的人干的?”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陈建国盯着那张纸,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赵建国也愣住了。他慢慢拿起那张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发现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符号——一个三角套着圆圈,底下还有一串数字:**0428**。
这标记,他见过。
上个月签到时,系统弹出过一张未来实验室的设计草图,角落就有这个标志。
而且,编号一致。
他抬头看向陈建国,“你见过这个标记吗?”
陈建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那是‘跨域验证码’。只有同时激活两个以上穿越者系统的节点,才会生成这种共振痕迹。”
“也就是说……”赵建国声音低了下来,“这张图,不是贾武自己画的。它是被‘投递’进来的。”
贾东旭听得一脸懵,“你们说什么呢?什么穿越?什么投递?”
赵建国没理他,而是转向陈建国:“如果这张图是从未来传过来的,那它为什么会落在我岳父手里?他又不认识字,连图纸都看不懂。”
“也许不是给他看的。”陈建国缓缓说道,“是给能‘接收’的人准备的。就像金属片会找金属片,信号也会找信号源。”
赵建国心头一震。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娄小鹅前两天送来一筐红薯,说是王大爷让她转交的。那天他顺手把金属片放进工具箱,结果晚上发现它挪了位置,从最上层掉到了底层夹缝里。
当时他以为是震动导致的。
现在想想,也许不是。
“得去实验室。”他猛地站起身,“这张图上有残留信号,我能用示波仪测出来。”
“我也去!”贾东旭抓着图纸不撒手,“我不管你们说什么穿不穿的,我就想知道我爹到底为什么死!”
“行。”赵建国看了他一眼,“但你得清醒点,别在这儿闹脾气。”
“我没醉!”贾东旭梗着脖子,“我就是……憋太久了。”
三人出了饭店,夜风刮得人脸生疼。街上人少,路灯昏黄,影子拉得老长。赵建国走在最前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图纸,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捏着金属片。
快到厂区大门时,陈建国忽然停下。
“我不该去。”他说。
“怎么?”
“我的系统已经开始报警了。”他抬起手腕,指着手表背面那道刻痕,“这东西在发热。再往前走一步,可能会触发强制撤离程序。”
赵建国皱眉,“撤离?撤到哪儿?”
“不知道。”陈建国摇头,“反正不是这个世界。”
“那你告诉我,”赵建国盯着他,“除了我们俩,还有没有别人?”
陈建国沉默几秒,吐出两个字:“不止。”
说完,他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赵建国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贾东旭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嘛?走啊!”
他们穿过厂区小道,直奔西侧那间废弃实验室。门锁生锈,赵建国掏出钥匙试了两次才打开。屋子里一股灰尘味,仪器都蒙着布,但他熟门熟路地掀开一台老式示波仪,插上电源。
“你把图铺桌上。”他对贾东旭说。
贾东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图纸摊开了。
赵建国拿出金属片,小心翼翼放在图纸中央。刚一接触,仪器屏幕忽然闪了一下,接着跳出一串不规则波形。
“有反应!”他眼睛亮了。
他正要调整参数,忽然听见身后“咔”的一声。
回头一看,贾东旭正拿着一把扳手,抵在示波仪侧面的金属壳上。
“你干嘛?”赵建国皱眉。
“你说呢?”贾东旭声音发颤,“我刚刚在外面就想起来了……那天我爸出事前,也是在这间屋子,跟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吵架。其中一个,戴的就是那种手表!”
他指着陈建国刚才站的位置,“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这图的存在,对不对?你们是不是也想毁掉它?”
赵建国叹了口气,“你要信我,我现在做的,就是在保住它。”
贾东旭咬着牙,手还在抖。
就在这时,仪器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剧烈跳动,紧接着,金属片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
赵建国一把抓起片子,翻过来一看——背面那道缺口,正在缓缓蠕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想要变形。
他猛地想起陈建国的话。
**信号也会找信号源。**
他抬头看向窗外。
四合院深处,聋老太太住的西厢房,窗框微微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