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市街头,晨光熹微中,沈锦瑟一袭素白衣衫立于临时搭建的医棚前,青丝如瀑,眉眼清冷。她身后悬挂着一面素色布幡,上书四个遒劲大字——悬壶济世。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一阵嚣张的呼喝声打破清晨宁静,十几个身着太子府服饰的侍卫蛮横推开排队等候的百姓,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
沈姑娘,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太子殿下听闻姑娘在此义诊,特命在下送来薄礼。
沈锦瑟抬眸,目光如淬寒冰:赵侍卫长,带着你的人,滚。
赵侍卫长脸色骤变,强压怒火:姑娘何必如此不识抬举?太子殿下好意——
好意?沈锦瑟轻笑,素手轻抬指向身后排队的百姓,这就是太子的好意?驱赶病患,扰乱义诊,莫非太子殿下觉得,这些贫苦百姓的性命,不值一提?
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看向太子府众人的目光充满愤慨。
赵侍卫长勃然大怒,沈锦瑟,别给脸不要脸!太子殿下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福气?她唇角勾起讥诮弧度,这样的福气,我沈锦瑟消受不起。
话音未落,一道慵懒却极具压迫感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本座倒要看看,是谁在为难本座的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萧绝一袭玄色锦袍缓步而来,墨发如瀑,眉眼如画,周身散发的威压却让在场众人呼吸一窒。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杀气凛然。
九、九千岁......赵侍卫长脸色煞白,噗通跪地。
萧绝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沈锦瑟身侧,修长手指轻抚过她鬓边碎发:受委屈了?
这般亲昵姿态,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锦瑟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语气疏离:千岁爷日理万机,何必来此?
本座若不来,萧绝眸光扫过跪地发抖的赵侍卫长,声音陡然转冷,岂不是让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了本座心尖上的人?
心尖上的人五字一出,满场哗然。
沈锦瑟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千岁爷说笑了。
说笑?萧绝俯身靠近,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本座从不说笑。
他转身,眸光如刀射向赵侍卫长:回去告诉太子,沈姑娘是本座护着的人。若再敢来扰——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赵侍卫长惨叫一声,左耳已被削落在地。
这,就是下场。萧绝慢条斯理擦拭着匕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太子府众人连滚带爬地逃离,地上只余一滩血迹和那只血淋淋的耳朵。
沈锦瑟看着这一幕,心头复杂。她知道萧绝是在为她立威,可这般狠辣手段,让她脊背发凉。
怕了?萧绝察觉她的异样,挑眉问道。
千岁爷的手段,令人叹为观止。她避而不答。
萧绝低笑:在这吃人的世道,仁慈就是自取灭亡。本座今日若不出手,明日就会有更多人欺到你头上。
她沉默片刻,终是轻声道:多谢。
真要谢,他眸光深邃地看着她,不如考虑本座昨日的提议?
沈锦瑟心头一跳。昨日萧绝提出合作,承诺助她查明母亲死因,条件是她要成为他在太医院的棋子。
千岁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垂眸,但我沈锦瑟,从不当任何人的棋子。
是吗?萧绝也不恼,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本座等着你改变主意的那一天。
他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对了,今日义诊,本座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随着他击掌三声,数十辆装载着药材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上药材堆积如山,皆是珍稀难得之物。
这些药材,够你义诊三月之用。萧绝淡淡道,算是本座,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
沈锦瑟看着那些药材,心中震动。这些药材价值连城,萧绝此举,既是为她撑腰,也是在收买民心。
千岁爷好手段。她轻声道。
彼此彼此。萧绝勾唇,比起沈姑娘的医术,本座这点手段,不足挂齿。
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袂在风中翻飞,留下满街敬畏目光。
义诊继续。有了萧绝的震慑和资助,再无人敢来捣乱。沈锦瑟专心为百姓诊治,银针飞舞间,一个个病患痛苦而来,轻松而去。
神医!真是神医啊!一位被治愈的老妪跪地叩拜,老泪纵横,老身这病折磨了三年,今日终于得救了!
沈锦瑟连忙扶起老人:老人家不必如此,医者本分而已。
姑娘仁心仁术,定有好报!老妪紧紧握着她的手,比那些太医院的太医强多了!他们见我们穷,连门都不让进!
这话引起众多百姓共鸣,纷纷诉说着求医无门的苦楚。
沈锦瑟听着,心中酸涩。这就是如今的世道——权贵奢靡无度,百姓生死由天。
从今日起,她朗声道,声音清越传遍整条街道,我沈锦瑟在此立誓,每月初一十五,必在此义诊,分文不取!
人群爆发出震天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欢呼声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起:装模作样!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机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太医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外围,面色阴沉。正是太医院院判,赵明德的亲信——周太医。
沈锦瑟眸光一冷:周太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周太医冷笑,只是提醒诸位,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沈姑娘如此大张旗鼓地义诊,背后必有图谋!
图谋?沈锦瑟轻笑,我图的是百姓安康,图的是问心无愧。倒是周太医,你身为太医,不为百姓治病,反倒在此污蔑行善之人,是何居心?
周太医气结,巧言令色!诸位不要被她骗了!她一个女子,哪来这么高明的医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邪术?沈锦瑟眸光骤寒,周太医既然质疑我的医术,不如我们当场比试一番?
比试?周太医一愣,随即嗤笑,就凭你?
就凭我。沈锦瑟语气平静,若我输了,从此不再行医。若周太医输了——
她眸光扫过周太医,一字一顿:就请辞去太医之职,永不入太医院!
满场哗然。这赌注,太大了!
周太医脸色变幻,最终咬牙:好!比就比!怎么比?
很简单,沈锦瑟指向排队等候的病患,你我各选三人诊治,谁治得好,治得快,便是胜者。
可以!周太医信心满满,请诸位做个见证!
比试开始。周太医选了一个发热咳嗽的孩童,一个腹痛不止的妇人,一个腿脚不便的老者。
他先是给孩童把脉,开了退热方子;又给妇人诊脉,说是脾胃不和;最后给老者检查,断定是风湿痹症。
整个过程中规中矩,确实是太医水准。
轮到沈锦瑟时,她却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她并未把脉,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三人的面色、舌苔,又询问了详细症状。
这孩子不是普通发热,她凝眉道,是麻疹初起,若用退热药,反而会引邪入里。
她取出一套银针,在孩童身上几个穴位轻刺,又开了一剂宣毒透疹的方子。
不过半炷香时间,孩童身上果然出现红色疹点,高热也渐渐退去。
神了!真是神了!孩童父母喜极而泣,我们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普通发热!
周太医脸色微变。
沈锦瑟又看向那妇人:夫人这不是脾胃不和,是宫外孕,必须立即施针止血,否则性命堪忧!
什么?妇人大惊失色。
沈锦瑟不再多言,银针如飞,精准刺入几个要穴。不过片刻,妇人腹痛果然缓解。
快送她去医馆进一步诊治。沈锦瑟对妇人家属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最后是那老者。沈锦瑟检查后摇头:这不是风湿,是骨痈,必须手术剔除腐骨。
她取出手术刀,在众人惊骇目光中,熟练地切开老者腿部,果然取出几块发黑的碎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一刻钟时间。
三个病患,三种截然不同的病症,沈锦瑟不仅准确诊断,更以惊人速度治愈。
胜负已分。
周太医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周太医,沈锦瑟眸光清冷,愿赌服输。
我......周太医咬牙,我辞官便是!
他狼狈离去,背影仓惶。
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片欢呼声中,沈锦瑟却敏锐地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她猛地转头,只见街角处,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莫名熟悉。
姑娘,怎么了?身旁的丫鬟轻声问道。
沈锦瑟收回目光,压下心头不安:无事。
她继续义诊,直到日落西山才准备收摊。然而就在收拾药箱时,她触碰到一枚冰冷的玉佩。
那是今早一个神秘人塞给她的,说是诊金。
指尖触及玉佩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漫天大火......凄厉惨叫......一个女子绝望的呼喊......还有,太后冰冷的面容......
沈锦瑟惊呼一声,玉佩脱手落地。
姑娘!丫鬟急忙扶住她,您怎么了?
沈锦瑟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通过触物通灵,她看到了母亲惨死的真相!
原来,母亲根本不是病逝,而是被太后派人活活烧死!只因为母亲发现了太后一个惊天秘密!
而这个秘密,关系到整个王朝的存亡!
回府。沈锦瑟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声音却止不住颤抖,立即回府!
她必须尽快见到萧绝。这个秘密太大,她一个人,承担不起。
夜色渐浓,沈锦瑟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手中紧握着那枚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母亲......原来你死得如此惨烈......
太后......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马车突然急停,车外传来侍卫的厉喝:什么人?
沈锦瑟心头一紧,掀开车帘。只见前方黑暗中,数十个黑衣人如鬼魅般现身,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为首之人缓缓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竟是白日里败在她手下的周太医!
沈锦瑟,周太医狞笑,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