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后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阴鸷的面容。她端坐在凤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跪伏在地的柳婉柔心上。
柳婉柔,你可知本宫为何深夜召你入宫?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柳婉柔伏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自从柳家失势,她已许久未曾踏入这金碧辉煌的坤宁宫。此刻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声音都带着颤意:臣女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她缓缓起身,踱步至柳婉柔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本宫听说,你与那沈锦瑟素有旧怨?
柳婉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娘娘明鉴!那沈锦瑟害得臣女家破人亡,此仇不共戴天!
很好。皇后满意地点头,伸手虚扶她起身,本宫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她转身走向内室,取出一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先帝赐予本宫的暖玉,据说能温养身子。皇后指尖轻抚玉佩,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明日宫宴,你设法将此物送给沈锦瑟。
柳婉柔不解:娘娘,这是为何?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这玉佩内里早已被本宫命人浸透了西域奇毒蚀骨香。此毒无色无味,遇热则发。佩戴之人起初只会觉得身子暖和,待毒入骨髓,便会浑身溃烂而死。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更盛:更重要的是,这玉佩原本是萧绝生母的遗物。当年先帝赐予本宫时,萧绝曾亲眼所见。你说,若是沈锦瑟戴着这玉佩毒发身亡,萧绝会作何感想?
柳婉柔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皇后这一石二鸟之计的狠毒。既除去了沈锦瑟这个眼中钉,又能让萧绝痛不欲生——毕竟,害死心爱之人的,竟是自己生母的遗物。
娘娘妙计!柳婉柔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只是...沈锦瑟精通医毒,恐怕不会轻易上当。
皇后冷笑:所以本宫才要你亲自去送。你与她有仇,她必定以为你是去求和示弱。况且...
她凑近柳婉柔耳边,压低声音:本宫已命人在她日常饮用的茶水中下了迷心散,此药能让人心神恍惚,判断力大减。明日宫宴之前,她必定会饮下。
柳婉柔心中骇然,没想到皇后布局如此周密。她颤抖着接过木盒,只觉得那玉佩烫手得很。
记住,皇后声音陡然转冷,此事若成,本宫保你柳家重振门楣。若败...
她未说完,但柳婉柔已经明白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
***
与此同时,九千岁府内,沈锦瑟正与萧绝对弈。
烛光下,萧绝执黑子,眉目专注。沈锦瑟执白子,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你今日状态不佳。萧绝落下一子,声音低沉。
沈锦瑟揉了揉太阳穴:许是近日太过劳累。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正要饮用,却被萧绝伸手拦住。
这茶凉了,换一盏。他示意侍立一旁的青黛重新沏茶,目光却始终未离开沈锦瑟的脸,你的脸色不太好。
沈锦瑟勉强一笑:无妨,可能是明日宫宴在即,有些紧张。
萧绝眸色转深:有本座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这话说得霸道,却让沈锦瑟心中一暖。她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手中的白子险些掉落。
怎么了?萧绝立即察觉她的异样,起身来到她身边。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头晕。沈锦瑟扶额,只觉得眼前景物有些模糊。
萧绝脸色骤变,立即唤来府中医师。经过诊脉,医师却说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
当真无事?萧绝盯着医师,目光如炬。
医师战战兢兢:千岁爷明鉴,沈姑娘脉象确实只是有些虚弱,好生休养便可。
沈锦瑟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便笑道:许是我想多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也该回去歇息了。
萧绝却执意要送她回房。月光下,两人并肩而行,萧绝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明日宫宴,你务必跟紧本座。他沉声叮嘱,皇后那边,恐怕不会安分。
沈锦瑟点头:我明白。
她抬头看向萧绝,月光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知为何,她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
翌日,宫宴如期举行。
金銮殿内,丝竹声声,歌舞升平。沈锦瑟坐在萧绝身侧,只觉得头昏脑涨的感觉越发明显。她强打精神,暗中给自己诊脉,却依然查不出任何异常。
不舒服?萧绝低声询问,眼中满是关切。
沈锦瑟摇头:可能是殿内人多气闷。
就在这时,柳婉柔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与往日的张扬判若两人。
沈姑娘。她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往日是婉柔不懂事,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赔罪,还望姑娘海涵。
沈锦瑟挑眉,心中警铃大作。柳婉柔这般作态,必定有所图谋。
柳姑娘言重了。她不动声色地回应。
柳婉柔从袖中取出那只紫檀木盒:这是家传的暖玉,据说有温养之效。今日赠予姑娘,聊表歉意。
沈锦瑟正要拒绝,却听柳婉柔又道:姑娘若是不收,便是不肯原谅婉柔了。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处,沈锦瑟若执意拒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她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萧绝及时扶住她,目光冷厉地看向柳婉柔:柳姑娘好意心领了,这玉佩还是收回吧。
柳婉柔却执意不肯:千岁爷,这不过是婉柔的一片心意。况且...
她故意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的几个人听见:这玉佩据说与千岁爷生母有些渊源,婉柔想着,送给沈姑娘再合适不过。
萧绝闻言,脸色骤变。他死死盯着那枚玉佩,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沈锦瑟察觉他的异样,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这时,皇后适时开口:既然柳姑娘一片诚心,沈姑娘便收下吧。本宫也听说这玉佩有些来历,若是萧绝生母的遗物,那更是意义非凡。
沈锦瑟只觉得头脑越发昏沉,判断力大减。她看着那枚通体碧绿的玉佩,在殿内灯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过来。
玉佩入手温凉,确实让人心神一振。她正要道谢,却听萧绝厉声喝道:不可!
然而为时已晚。沈锦瑟已经将玉佩握在手中,那股温凉之感顺着掌心蔓延,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察觉到玉佩上极细微的异样——那温润的光泽下,似乎隐藏着某种不祥的气息。
这玉佩...她正要细看,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报——!西域使团求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西域装束的人马昂首而入,为首之人赫然是慕容烬!
他今日一袭墨色长袍,金线绣着繁复的图腾,整个人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他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沈锦瑟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她手中的那枚玉佩上。
看来,本座来得正是时候。慕容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此好戏,怎能少了本座?
沈锦瑟心中警铃大作,她下意识地想要扔掉手中的玉佩,却发现那玉佩仿佛粘在了手上,怎么都甩不掉!
更可怕的是,一股灼热的感觉正从玉佩中蔓延开来,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
萧绝!她惊呼一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这玉佩有问题!
萧绝脸色剧变,立即伸手想要夺过玉佩,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晚了。皇后缓缓起身,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蚀骨香一旦被体温激发,便会与佩戴者血脉相连。强行取下,只会加速毒性发作。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沈锦瑟只觉得浑身如同被烈火灼烧,痛楚难当。她强忍着剧痛,看向萧绝:这玉佩...当真是你生母的遗物?
萧绝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是...但本座不知它会...
哈哈哈!皇后放声大笑,萧绝,你可知道,害死你心爱之人的,正是你生母的遗物!这种感觉如何?
沈锦瑟在剧痛中勉强保持清醒,她看向手中的玉佩,忽然注意到玉佩内侧一个极细微的刻痕——那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现代化学符号!
原来如此...她强扯出一抹笑,看向皇后,娘娘可知,这蚀骨香中,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皇后笑容一僵:你什么意思?
沈锦瑟忍着剧痛,一字一句道:这毒中,掺了幻心草。此草遇热会散发特殊香气,能让人产生幻觉...
她话音未落,殿内忽然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气。众人只觉得眼前景象开始扭曲,仿佛置身幻境!
不!不可能!皇后惊恐地后退,本宫明明只下了蚀骨香!
因为下毒之人,根本不是你。慕容烬缓步上前,目光幽深地看向沈锦瑟,是本座命人在玉佩上动了手脚。皇后娘娘,您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局势瞬间反转!
沈锦瑟在剧痛中艰难地思考着。幻心草的香气让她头脑更加昏沉,却也激发了她体内某种潜在的能力。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触物通灵之能——既然这玉佩是萧绝生母的遗物,那么...
她集中全部精神,将意识探入玉佩之中。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她看见一个温婉的女子,正是萧绝的生母慧妃。她跪在先帝面前,苦苦哀求:陛下,绝儿是无辜的,求您放过他...
先帝冷漠的声音:要怪就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萧绝可以活,但你必须死。
然后是皇后阴冷的面容:姐姐放心地去罢,妹妹会好生照顾绝儿的...
最后是一幕让沈锦瑟心惊的画面——慧妃在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在玉佩上刻下那个化学符号,那是她在西域游历时学会的,代表的记号!
原来如此...沈锦瑟喃喃自语,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强撑着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看向皇后:娘娘可知道,慧妃娘娘临死前,在这玉佩上留下了什么?
皇后脸色煞白:你...你胡说什么!
她留下了一个记号,一个来自西域的符号。沈锦瑟举起玉佩,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个刻痕,这个符号的意思是——血债血偿!
萧绝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枚玉佩。
不!不可能!皇后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怎么可能...
因为她早就知道你会用这玉佩害人!沈锦瑟声音铿锵,所以她提前做了手脚!这玉佩上的毒,根本不是什么蚀骨香,而是她特制的真相散!此毒只会对心中有鬼之人发作!
话音刚落,皇后忽然惨叫一声,双手捂脸跪倒在地!她的脸上开始浮现诡异的纹路,那纹路逐渐组成两个字——弑君!
殿内顿时大乱!
护驾!护驾!太监尖声叫道。
然而皇帝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早已知晓。
够了。皇帝缓缓起身,目光冷冽地看向皇后,慧妃的死,朕早已查明真相。今日这场戏,不过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可惜...你让朕太失望了。
皇后惊恐地抬头:陛下...您早就...
朕早就知道是你害死了慧妃,也知道你与西域勾结。皇帝声音冰冷,朕只是在等,等你自投罗网。
他转向萧绝:绝儿,现在你明白了吗?朕这些年对你的冷漠,不过是做给皇后看的戏。朕若是对你太好,你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萧绝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沈锦瑟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浑身力气正在迅速流失。那玉佩依然在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毒性正在侵蚀她的五脏六腑。
萧绝...她虚弱地唤道,我恐怕...
话未说完,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仿佛听见萧绝撕心裂肺的呼喊,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以及...慕容烬那意味深长的低语: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