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辰就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了。拉开窗帘一看，槐树下已经围了十几个孩子，手里举着各色的风筝骨架，叽叽喳喳地等着他。楚梦瑶正蹲在地上，用彩纸给风筝糊面，阳光落在她沾着胶水的指尖上，闪着细碎的光。
“林辰哥，快来！你答应给我们做‘长龙’风筝的！”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根竹条冲他喊，辫子上还别着昨天摘的槐花瓣。
林辰笑着抓起外套往外跑，昨晚削好的竹条在墙角摆了一排，最长的那根足有三米，是特意为“长龙”准备的。“来了来了，”他蹲下身拿起竹条，“谁来帮我扶着龙头？”
“我来！”几个孩子立刻举高了手，争着往他身边挤。柳清颜端着一碟刚蒸好的米糕走过来，看这热闹的景象，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先垫垫肚子，别空腹疯跑。”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米糕，小口小口啃着，眼睛却盯着林辰手里的竹条。楚梦瑶凑过来，用剪刀修剪着风筝尾巴：“清颜姐，你看我这只蝴蝶风筝，用的是去年晒的蓝印花布，会不会太素了？”
“不会，”柳清颜拿起一片花瓣贴在风筝翅膀上，“这样就好看了。”
林辰的“长龙”风筝做得格外认真，竹骨间的连接处缠了三层棉线，龙头上的龙须用的是染了色的细麻线，随风一动就能飘起来。孩子们围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他。有个总爱流鼻涕的小男孩忽然指着远处：“看！刘爷爷来了！”
刘长老背着个竹篓，慢悠悠地走过来，篓子里装着刚从泉边采的薄荷。“辰小子，风筝线得用浸过桐油的，不然飞高了容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卷轴，里面果然是卷发亮的粗线，“这是我年轻时放‘百鸟朝凤’用的线，结实着呢。”
“谢谢刘爷爷！”林辰接过线轴，指尖碰到线的瞬间，就知道这线确实不一般，韧劲十足。
等太阳升到竹竿顶时，十几个风筝终于都做好了。有蝴蝶、蜜蜂、蜻蜓，还有林辰那只威风凛凛的“长龙”。孩子们拉着线往村头的空地跑，柳清颜和楚梦瑶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装米糕的篮子，刘长老则搬了把竹椅坐在槐树下，手里摇着蒲扇，像个大将军似的看着自己的“兵”。
“长风！长风！”孩子们扯着嗓子喊，林辰举起龙头，顺着风势一送，“长龙”的身子就晃晃悠悠地升了起来。刚开始还东倒西歪，随着他慢慢放线，龙身渐渐舒展开，二十多米的长尾在风里摆动，真像条活龙在天上游。
“我的蝴蝶飞起来了！”楚梦瑶拍着手笑，她的蓝印花布蝴蝶跟在“长龙”旁边，忽上忽下，像在跟龙嬉戏。柳清颜的“仙鹤”风筝也飞得很稳，翅膀上沾的几片槐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村里的大人们也被吸引了过来，站在田埂上笑着指点。有个扛着锄头的大叔感慨：“好几年没见村里这么热闹了，上次放这么多风筝，还是清颜她奶奶在的时候呢。”
柳清颜心里一动，想起奶奶留下的相册里，有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奶奶站在泉边，手里举着只纸糊的燕子风筝，身后的灵泉波光粼粼，爷爷正举着相机笑。那时的风筝没有现在的花哨，却藏着最朴素的欢喜。
“清颜姐，你看！”楚梦瑶忽然指着天空，“长龙的龙须缠上蝴蝶的线了！”
林辰也发现了，赶紧收线调整，可风突然变大，两只风筝越缠越紧，“哗啦”一声，蝴蝶的翅膀被龙角勾破了块，打着旋儿往下掉。楚梦瑶“呀”了一声，追着风筝跑，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林辰眼疾手快冲过去扶住她，两人一起看着蝴蝶风筝落在了泉边的草丛里。
“没事吧？”林辰扶着她的胳膊问，楚梦瑶的脸颊红了红，摇摇头：“没事，就是风筝坏了……”
“我帮你修。”柳清颜走过来捡起风筝，指尖拂过破口处，“用浆糊补补还能飞，正好把剩下的花瓣都贴上，说不定更漂亮。”
孩子们还在欢呼着放风筝，刘长老在槐树下喊：“该喝薄荷水啦！”大家便嘻嘻哈哈地跑回来，围着竹桌抢水喝。林辰坐在柳清颜身边，看她低头补风筝，阳光透过她的发隙落在纸面上，把碎花瓣贴成了朵小花。
“其实，”林辰忽然开口，“我小时候总跟我爸放风筝，他说风筝线看着细，却能拉住天上的风筝，就像人心，看着软，其实能撑住很多事。”
柳清颜抬眼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笑了。楚梦瑶凑过来，举着半块米糕：“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在说我的蝴蝶风筝？”
“说你下次再毛躁，就不给你修了。”林辰刮了下她的鼻尖，楚梦瑶“嗷”一声躲到柳清颜身后，三人闹作一团。
远处的“长龙”风筝还在天上游弋，线轴在孩子们手里传着，笑声顺着风飘出很远。灵泉的水潺潺流淌，映着天上的风筝和地上的人影，像幅流动的画。柳清颜看着补好的蝴蝶风筝，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就像风筝线偶尔的缠绕，只要慢慢理顺，总能重新飞向天空。
刘长老喝着薄荷水，看着这光景，嘴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他知道，灵泉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新的、暖的、带着槐花香的片段，正在悄悄覆盖旧的痕迹，长成比记忆更茂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