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檐角的冰棱正往下滴水,“滴答”声敲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日子。林辰扫开院门口的积雪,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路,路尽头的梅树被雪压弯了枝,粉白的花瓣却更显精神,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几片,沾在他的肩头。
“快来!”秦雨烟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雀跃。
林辰回头,看见她正举着张泛黄的纸,站在晨光里。纸上是幅手绘的地图,边角已经磨破,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小点,旁边写着小字:“归墟观潮、无妄海钓星、雾隐山听雾、灵源谷收麦、江南折桃……”字迹是风老的,却在最后添了行娟秀的小字:“还差一场雪后寻梅。”
“这是风老昨天整理旧物时找出来的。”秦雨烟把地图递给他,指尖点着最后那个未打勾的点,“他说,这是我们刚出发时,他偷偷写下的‘心愿单’,没想到就差最后一样了。”
林辰摸着地图上的褶皱,忽然想起初遇时的场景:迷雾森林里,秦雨烟举着火灵核照亮前路,他握着水灵核劈开藤蔓,身后是风老慢悠悠的脚步声,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凶险,只想着“往前走走看”。而如今,地图上的点一个个被勾掉,竟也走成了漫长的路。
“那今天就去寻梅?”他笑着折下枝低眉的梅花,递到她面前,花瓣上的雪沫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不急。”秦雨烟却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取了个小木箱,打开时,里面露出些零碎物件:有归墟的灵鱼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虹光;有无妄海的星砂,握在手里会微微发烫;有雾隐山的雾凝成的水晶,里面裹着片梅瓣;还有灵源谷的麦穗,金黄饱满,带着麦香。“风老说,这些该收进‘时光盒’了。”
她把梅花枝也放进箱里,盖上盖子时,忽然想起什么,又往里面塞了张纸条。林辰探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日雪霁,梅开正好,与君同赏。”字迹娟秀,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等我们老了,再打开看看。”秦雨烟把木箱放进廊下的储物柜,钥匙挂在旁边的梅枝形挂钩上,“就像风老看着我们,想起他和师兄的当年一样。”
风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红泥小炉,炉上温着酒。“来尝尝?”他笑着给两人斟了杯,酒液泛着琥珀色,“这是去年的桃花酿,没埋进土里,就想着雪天喝正好。”
梅香混着酒香漫开来,林辰喝了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他看向秦雨烟,她正望着院外的雪景,侧脸被晨光镀上层金边,发间别着朵刚摘的梅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明年开春,去灵源谷帮小石头插秧吧?”秦雨烟忽然说,“他信里说,谷里新开了家茶馆,用五灵核滋养的泉水泡茶,格外清甜。”
“再去归墟看看珊瑚长多高了。”林辰接话,“风老说,净魂珠的光越来越亮,说不定能长出会发光的珊瑚。”
“还要去江南,看桃花落满乌篷船。”
“去无妄海钓鱼,这次要钓起最大的那条。”
风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笑着捋了捋胡须,炉上的酒“咕嘟”冒起个泡,像在应和。雪后的阳光穿过梅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却已写满了安宁。
林辰知道,这张地图上的点永远勾不完。因为最好的旅程,从不是抵达终点,而是身边有彼此,脚下有前路,心里有念想——就像这梅树下的约定,藏在时光里,等着被岁月酿成更甜的滋味。
他举起酒杯,对着秦雨烟,也对着风老,轻声道:“敬往后的日子。”
梅香落进酒杯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像时光在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