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上的雪化尽时,灵源谷的信鸽落在了院墙上,脚上绑着的竹筒里,卷着张用麦秸浆纸写的信。秦雨烟拆开时,纸页上还沾着点麦香——是小石头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雀跃:“谷里的麦子青了,茶炉上的新茶冒热气了,阿妹绣的帕子被镇上的绣庄裱了起来,就等你们来喝第一盏春茶。”
“这就去?”林辰正往背篓里装东西,里面有给小石头带的新竹笛,给小姑娘的彩线,还有风老特意分装的梅子酒,用陶瓶装着,裹着棉絮防磕碰。
秦雨烟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夹进那本夹满花叶的书里,笑着点头:“去!风老说灵源谷的春茶要趁晨露未散时采,泡出来的茶汤带着草木气,能闻见整个春天的味道。”
风老坐在廊下编竹篮,竹条在他手里灵活地转着圈,很快就现出个圆润的轮廓。“我就不去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竹篮,“你们替我把这个带给小石头,让他装新采的茶青正好。我呀,要去龙脊山看看老朋友,那几块溯洄石,该擦擦灰了。”
两人没多劝。他们知道,风老的“老朋友”,是那些刻在石头上的过往,是与师兄未竟的约定,如今日子安稳了,他总爱去山巅坐着,听风穿过石缝,像听故人说话。
去灵源谷的路,比上次走时更热闹了。沿途的村庄里,农人正赶着牛耕地,田埂上的荠菜冒出了绿芽,几个孩子举着风筝跑过,风筝线牵着只纸糊的蝴蝶,翅尖扫过路边的蒲公英,带起一团白绒,飘向远方。
“你看那蝴蝶,像不像雾隐山的雾凝成的?”秦雨烟指着风筝笑,发间的梅花簪(是林辰用无妄海的珊瑚打磨的)在阳光下泛着淡粉的光。
林辰刚点头,就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喊声:“林大哥!秦姐姐!”
小石头领着妹妹站在谷口,男孩高了半头,肩上扛着个小竹篓,里面装着刚采的嫩茶尖;小姑娘扎着双丫髻,手里捧着个新绣的荷包,上面绣着株灵源谷的麦穗,针脚比上次稳了许多。
“快进来!”小石头拉着他们往谷里跑,“我娘蒸了麦糕,就着新茶吃,甜得很!”
灵源谷的春天,果然藏着满身的绿。田埂上的麦子青得发亮,溪水里的灵鱼比上次见时肥了些,五灵核所在的石台周围,竟冒出了圈不知名的小花,紫莹莹的,顺着石台的纹路蜿蜒,像给灵核系了条花带。
“五灵核在长呢。”秦雨烟蹲在石台前,指尖拂过那些小花,“它们在吸收谷里的灵气,越来越有生气了。”
林辰望着远处的麦田,农人们弯腰插秧的身影在绿色里移动,像幅流动的画。他忽然想起风老的话:“最好的守护,是让日子长出自己的模样。”此刻灵源谷的模样,大概就是最好的证明。
傍晚,小石头的爹娘在院里摆了桌菜,新蒸的麦糕冒着热气,青瓷碗里的春茶泛着碧色,还有碗腌渍的桃花瓣,是秦雨烟从江南带来的,就着米粥吃,带着清冽的甜。
“阿妹的帕子被绣庄收了,”男主人喝了口酒,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她说以后要绣遍咱们走过的地方,归墟的珊瑚,江南的桃花,都绣进帕子里,让更多人知道外面的好。”
小姑娘红着脸,把那个麦穗荷包塞给秦雨烟:“这个送你,里面装了新茶,能香好久。”
秦雨烟接过荷包,指尖触到里面细碎的茶末,暖融融的。她看向林辰,两人眼里都映着院中的灯火,像藏着两颗小星星。
离开灵源谷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谷口的老槐树上,挂着盏盏灯笼,是村民们特意点亮的,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小石头兄妹站在灯笼下挥手,喊声混着晚风飘过来:“秋天来收麦呀!”
“来!”林辰和秦雨烟同时应道。
走在月光里,秦雨烟忽然停下脚步,从书里抽出张纸,借着月光画了个简单的记号:“这里该画颗麦穗。”纸上是她画的简易地图,每个去过的地方都标着对应的符号,归墟是波浪,江南是桃花,雾隐山是云朵,如今灵源谷的位置,多了个小小的麦穗。
“接下来去哪?”她问,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林辰望着天边的星子,那里有颗格外亮的,像归墟的净魂珠在眨眼。“去龙脊山找风老吧,”他说,“顺便看看溯洄石上,有没有新的故事。”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往山外走。春夜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起他们的衣角,像在催促,又像在温柔地陪伴。
他们知道,这趟旅程没有终点。那些走过的山水,遇见过的人,藏在时光里的约定,都会像灵源谷的麦子一样,在岁月里慢慢生长,结出满仓的暖。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些温暖,继续走下去,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