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镇小学的老槐树下就支起了两根竹竿,晓冉踩着小板凳,把麻绳往竹竿上绕,手里的木夹子 “啪嗒” 掉在地上。林正宏弯腰捡起来递过去,指尖蹭到女儿沾着颜料的手背:“慢点儿,绳子还没拉紧。”
“要赶在孩子们上学前挂好嘛!” 晓冉踮着脚,把画纸往麻绳上夹,画里的镇小学红砖墙涂得鲜亮,窗台上还画了盏小黄灯,“阿杰说要带同学来看,不能让他们等。” 苏婉蹲在旁边,把散落的画框往纸箱里归置,抬头看见巷口有人影晃,是小卖部的王老板,正抄着裤腰往这边瞅。
“城里来的小姑娘,这是折腾啥呢?” 王老板走过来,脚边踢到晓冉扔在地上的蜡笔盒,蜡笔滚了一地。晓冉立刻从板凳上跳下来,蹲在地上捡,指尖按住一支蓝色蜡笔:“王叔叔,我办画展呀,都是我画的小镇。”
王老板往画纸上扫了一眼,鼻子里哼了声:“画这些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书读?” 他伸手要碰墙上的画,林正宏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他的手:“孩子的心意,您别碰坏了。” 王老板手顿在半空,脸沉下来:“咋?我还碰不得了?前阵子你帮张奶奶修屋顶,人家不照样防你跟防贼似的?”
晓冉手里的蜡笔攥紧了,突然把一张画递到王老板面前:“王叔叔你看,这是你小卖部!” 画纸上的小卖部歪歪扭扭,门口摆着水果摊,画里的王老板举着瓶汽水,嘴角还画了个弯。王老板盯着画看了两秒,手不自觉摸了摸嘴角,语气软了点:“你还画了我?”
“嗯!” 晓冉点头,又抽出一张,“还有阿杰家的老母鸡,张奶奶院儿里的月季花,都在这呢。”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杰领着五六个孩子跑过来,毛豆跑在最前面,差点撞翻苏婉手里的纸箱。
“毛豆!” 林正宏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毛豆挣了挣,眼睛盯着墙上的画:“林叔叔,那是我!” 画里的毛豆蹲在地上玩弹珠,后脑勺还翘着一撮头发。晓冉跑过去,拉着毛豆的手:“是呀,你上次在槐树下弹珠,我都画下来了。”
毛豆凑过去,手指刚要碰到画纸,被晓冉按住:“不能碰哦,碰坏了其他同学就看不了了。” 毛豆缩回手,挠了挠头:“那你能给我讲讲吗?这画里还有啥?” 晓冉立刻点头,拉着他往另一张画前走:“这张是老校长办公室的台灯,你看,灯光是暖黄色的,老校长说这样看书不费眼睛。”
“张奶奶来了!” 阿杰突然喊了一声。巷口的张奶奶挎着菜篮子,脚步慢慢挪过来,看见林正宏,脚步顿了顿,又往晓冉的画前凑。晓冉看见她,立刻跑过去:“张奶奶,你看这张画!” 画纸上是张奶奶家的屋顶,上次漏雨的地方画了块新瓦片,旁边还画了个小人,正举着梯子往上爬。
“这是……” 张奶奶手指轻轻点在画里的小人身上,声音有点发颤。晓冉仰头看着她:“是我爸爸呀!那天他帮你修屋顶,我就在旁边画的。” 张奶奶转头看向林正宏,林正宏正帮苏婉扶着歪掉的竹竿,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笑了笑。
“林先生,” 张奶奶走过去,菜篮子往地上一放,伸手抓住林正宏的胳膊,“上次我不该推你,还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林正宏赶紧摆手:“没事张奶奶,我知道您是担心。” 张奶奶眼睛红了,往画纸上指:“你看这画里的屋顶,比我家真屋顶还亮堂,你是真心想帮我们。”
“张奶奶,你再看这张!” 晓冉又递过来一张画,画里的张奶奶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针线,旁边摆着一碗刚晾好的水。“我上次路过您家,看见您在缝衣服,就画下来了。” 张奶奶接过画,指尖摸着画纸,眼泪掉在画角上,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好孩子,谢谢你还想着我。”
巷口的人越来越多,李爷爷拄着拐杖过来,眯着眼睛看画:“这不是镇东的老井吗?我年轻时候还在这儿挑过水呢!” 晓冉跑过去,指着画里的老井:“李爷爷,您能给我讲讲老井的故事吗?下次我把故事也画进去。” 李爷爷笑起来,拉着晓冉的手开始讲,周围的镇民都凑过来听。
王老板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墙上的画,又看了看被孩子们围着的晓冉,转身往小卖部走。没一会儿,他扛着一摞凳子过来,往地上一放:“孩子们站着看累,坐这儿看!” 晓冉跑过去道谢,王老板摆摆手:“谢啥,你这画里也有我小卖部,我也得帮衬帮衬。”
林正宏看着眼前的景象,苏婉走过来,手里递过一瓶水:“你看,孩子们的画,比啥都管用。” 晓冉正蹲在地上,给几个孩子讲画里的油灯故事,阿杰帮她举着画,毛豆蹲在旁边,听得眼睛都不眨。张奶奶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拿着晓冉画的屋顶,跟旁边的大婶念叨:“林先生是好人,咱们以前都误会他了。”
突然,晓冉站起来,往林正宏这边跑:“爸爸!我想到了!下次我要画大家一起在书屋看书的样子,还要让王叔叔、张奶奶都上画!” 林正宏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啊,爸爸帮你一起画。”
王老板正好听见,凑过来说:“画的时候叫上我,我把小卖部的汽水摆画里,给孩子们当道具!” 周围的镇民都笑起来,李爷爷拄着拐杖点头:“我也来!我给你们讲老槐树的故事,你把树画得再粗点!”
晓冉用力点头,转身往画前跑,脚步踩在地上的蜡笔盒上,差点滑倒,林正宏赶紧伸手扶住她。晓冉站稳了,回头冲大家笑:“等我画好了,还要办更大的画展,让全镇的人都来看!”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落在她沾着颜料的脸上,像撒了层碎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