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阶梯漫长而静谧,仿佛通往云端。每踏上一级,林晚都能感觉到怀中石板的搏动增强一分,星域中星核的旋转也更急促一分。那阶梯两侧,不再有雕像,只有凝固的、如同冰瀑般垂落的灰蓝色光晕,以及悬浮在光晕中的、更加细碎的星辰与建筑残骸。
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随着高度增加而弥漫开来。那不是敌意或杀气,而是一种源自岁月与悲壮的沉重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先辈的遗志与牺牲之上。
墨渊走在前方,灰色气流在他周身艰难流转,努力对抗着此地浓烈的时间凝滞法则。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云信子则更加缥缈,流云道韵几乎完全内敛,身形若隐若现,似乎随时会融入周围凝固的光影。
终于,三人登上了阶梯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台,完全由与古道同源的发光材质铺就,平台边缘呈不规则的圆形,仿佛曾经是某座巨大山巅的峰顶,如今被整齐切割至此。平台中央,便是那座巍峨殿宇。
殿宇高逾百丈,通体青黑,墙面上布满了繁复玄奥的星辰浮雕与古老符文。殿门紧闭,高约十丈,门上刻着一副巨大的、由星辰连线构成的图案——那图案与林晚识海中星门传承的某个核心符阵,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许多她无法理解的复杂变化。
殿宇整体保存相对完整,只有少数檐角断裂,墙体上有几道深深的、仿佛被巨爪撕裂的痕迹。在殿宇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以古朴星文书写着三个大字:
【星枢殿】
这三个字笔力遒劲,仿佛蕴含着星辰运转的至理,仅仅注视,就让人心神摇曳。
然而,正如墨渊和云信子所感应到的,一股极淡、却真实存在的“不协调”感,萦绕在殿宇周围。
这“不协调”并非来自殿宇本身,而是来自……地面。
林晚目光扫过平台地面。发光的地面上,除了岁月沉积的微尘,还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近乎不可察觉的痕迹。
那是一些非常浅淡的、颜色略深于地面的印记。有的像是水滴干涸后的圈痕,边缘不自然地向内收缩;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刮擦过,留下极细的、断续的线状痕迹;还有几处,地面材质的光泽似乎比其他地方黯淡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这些痕迹非常分散,杂乱无章,若非三人感知敏锐,又特意留心,根本不会注意到。但它们的存在,打破了此地“绝对凝固”的感觉,证明在某个时间点(或许是极其遥远的过去,或许就在不久前),有“东西”曾在此地活动过!
“不是活物足迹。”墨渊蹲下身,指尖灰色气流凝聚成极细的一缕,轻轻拂过一处“水滴痕”。痕迹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是能量残留……带着很淡的虚空侵蚀特性,还有一丝……圣耀之力的‘灼烧’感。非常微弱,几乎被这里的星辰气息和时间法则完全掩盖了,但确实存在。”
云信子也以云踪仪仔细感应,神色凝重:“残留时间……难以精确判断。此地时间凝滞,法则混乱。可能是在此地被放逐后不久留下的,也可能……就在近几百年内。”
几百年内?林晚心中一沉。那意味着,除了他们,很可能有与“播种者”(或至少是掌握了虚空与圣耀之力的人)相关的存在,曾进入过这片被放逐的圣地!他们是如何进来的?目的何在?又是否已经从这“星枢殿”中得到了什么?
“先不管这些。”墨渊站起身,看向紧闭的殿门,“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小星星,你的石板应该有反应吧?”
林晚点头。怀中的黑色石板此刻不仅滚烫,更散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幽暗波纹,与那殿门上星辰图案的某个节点,隐隐呼应。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巨大的殿门前。石门冰冷厚重,不知以何种材料制成,神识难以穿透。她尝试以星辰之力轻触,石门纹丝不动。
想了想,她将怀中的黑色石板取出,双手托举,将石板对准了殿门上那星辰图案的中心。
无需她催动,石板自动悬浮而起,缓缓向前飘去。当其靠近殿门约三尺时,石板表面的幽暗光芒骤然与殿门上的星辰图案同时亮起!
“嗡——咔、咔、咔……”
低沉的轰鸣声中,尘封不知多少万年的巨大石门,开始缓缓向内开启!门缝中泄露出更加浓郁的、古老而精纯的星辰气息,同时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陈旧的书卷与金属混合的气味。
随着石门洞开,殿内的景象逐渐展露。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比广阔的内部空间。穹顶高远,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星光的宝石,排列成周天星斗的图案。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星光。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雕刻着星辰神兽与符文的巨柱,支撑着整个大殿。
大殿深处,似乎有一座高台。
然而,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却被大殿入口内侧、靠近右边墙壁的景象所吸引。
那里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不是灰尘,也不是建筑碎屑,而是几件明显属于“外来者”的物品!
一截断裂的、约半尺长的漆黑骨刺,骨刺表面布满螺旋纹路,尖端残留着暗红色的干涸物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虚空侵蚀气息。
几片破碎的、泛着暗金色的甲片,甲片质地非金非革,边缘有融化的痕迹,仿佛被极高的热量灼烧过。
还有……几滴已经彻底干涸凝固、颜色呈暗金与灰黑混合的诡异血迹,溅落在地面和墙壁上。
而在这些物品旁边的墙壁上,以某种尖锐之物,刻下了一行歪歪扭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痕迹的星文古字。字迹刻痕很新(相对此地的时间流速而言),与周围古老的墙壁格格不入。
林晚走近,辨认出那行字:
“后来者……警惕……影子……在光中……”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笔拖得很长,仿佛刻写者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或者被强行打断。
影子?在光中?
林晚心中警铃大作!她立刻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大殿深处,尤其是那些被穹顶星光照射的区域。
墨渊和云信子也瞬间明白了这警示的含义,立刻背对背站定,神识全力展开,警惕着任何可能隐藏在光影之中的异常。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穹顶星光无声流转。那些星光照在地面、巨柱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斑。乍一看,并无任何异常。
但林晚识海中的星门传承,却在此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黑色石板,幽光猛然闪烁了一下!
几乎就在石板闪烁的同时——
大殿深处,一根被星光直射的巨柱旁,地面上那片本应最明亮的光斑中心,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星光融为一体的扭曲阴影,猛地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阴影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骤然拉长、变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顺着地面光斑的轨迹,向着距离最近的云信子脚下,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去!
它没有实体,没有能量波动,甚至几乎没有“存在感”,若非提前得到警示,并以特殊方式(如星门传承或石板)感知,根本无从察觉!
“云道友,脚下!”林晚厉声示警,同时手中已凝聚起一团炽烈的淡金色星炬炎,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蔓延的阴影砸去!
墨渊反应更快,在阴影蠕动的瞬间,他已并指朝着那片区域凌空一划:
“此地,禁止‘隐匿’与‘侵蚀’!”
言出法随!一股无形的“定义”之力瞬间笼罩那片区域!
那蔓延的阴影猛地一滞,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其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但它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发出一声低沉、充满怨恨的嘶鸣(这嘶鸣直接作用于神魂),挣扎着继续向前!
此刻,林晚的星炬炎已然轰至!
“轰——!”
淡金色的净化火焰狠狠撞上那片被“定义”之力束缚的阴影!光与影发生剧烈的冲突、湮灭!刺耳的能量嘶鸣声响起,那片阴影在星炬炎的焚烧与“定义”之力的双重打击下,迅速收缩、变淡,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然而,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始。
“嘶嘶嘶——”
大殿各处,凡是被穹顶星光直接照射形成的明亮光斑中,开始接连响起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一道道或大或小、扭曲不定、与光同色的诡异阴影,如同雨后毒蘑般,从光斑中“生长”出来!
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触手,时而如薄纱,时而如扭曲的人脸,唯一相同的是那股冰冷的、充满恶意与侵蚀感的虚空气息,以及它们完全借助“光”来隐匿和移动的特性!
“是‘噬光影傀’!”云信子声音微沉,手中已多了一柄流淌着云霞光芒的玉如意,“一种诞生于强烈光暗交界处、被高度污染的虚空邪物,专噬生灵精气与光明能量,在光中隐匿极深,极难察觉和消灭!此地星光浓郁,正是它们滋生的温床!那墙上的警示,恐怕就是之前闯入者遭遇它们后留下的!”
转眼间,数十道“噬光影傀”已从各处的光斑中“站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从四面八方朝着三人包围而来!
它们移动时毫无声息,只有靠近时才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恶意和轻微的虚空波动。
一场在古老殿堂中、于静谧星光下进行的诡异围杀,骤然拉开序幕!
林晚手持星炬炎,目光冷冽。墨渊周身灰色气流再次艰难流转。云信子玉如意霞光隐现。
背靠着背,面对这从“光”中诞生的阴影杀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