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箭矢钉在案几上,火苗蹭地窜起,燎着了毛毡。赵承渊一把拽下帐帘角的铜钩,反手砸向火头,火星四溅,火势却没被压住,反而顺着布料往上爬。
“走!”他低喝一声,抓起冷霜月手腕就往帐角冲。
冷霜月反应极快,腾出一手抽出短刀,在帐布上划开一道口子。外头风雪扑面,寒气像刀子刮脸。两人翻滚而出,身后大帐已烧得噼啪作响,人声、马嘶乱成一片。
山崖就在十步之外,木鸢藏在岩缝里,用油布裹着。赵承渊扯开油布,齿轮冻得发涩,机翼结了层薄冰。他伸手去拨,手指刚碰机关,“咔”一声卡住。
“让开。”冷霜月一脚踹在支架上,双刀交叉一绞,绳索应声而断。她转身贴在木鸢侧边,用体温去暖齿轮箱,嘴里骂:“你这破鸟再不飞,咱俩就得埋在这雪里当冰雕。”
风从谷底往上吹,赵承渊看准时机,一脚踩下起飞踏板。木鸢晃了两下,颤巍巍离地。刚升到三丈高,黑暗中嗖嗖射来十几支火箭,一支擦过右翼,布面当场烧穿一个洞。
“左边!左边来了!”冷霜月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赵承渊后背。一支箭钉进她肩侧护甲缝隙,碎片划破皮肉,血立刻渗了出来。
“稳住!”赵承渊死握操纵杆,木鸢歪斜着往悬崖方向滑去。左翼主轴发出断裂声,整架飞行器开始打旋。
“要撞崖了!”冷霜月喊。
“别松手!”赵承渊盯着越来越近的岩壁,脑中突然弹出一行字:【解锁“悬崖搏杀”模块】。三行推演路线飞速闪过——他选了最狠那条:借撞击反弹力,反向甩脱坠势。
岩壁迎面扑来。最后一秒,他忽然松开双手,整个人往后一仰。
冷霜月大惊,本能抓住他腰带:“你干什么?!”
赵承渊在空中扭身,一把扯下她背后的短刀,大吼:“刀给我!”
冷霜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刀柄往前一送。赵承渊凌空接刀,刀尖狠狠扎进石缝,身体借力翻转,左手顺势勾住崖壁藤蔓,手腕一抖,荡回半空,右手精准扣住冷霜月手腕,猛力一拽!
两人摔在一块突出的岩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木鸢残骸打着旋儿坠入深渊,连个回音都没听见。
冷霜月趴在地上喘粗气,抬手摸了把肩膀,指尖全是血。她抬头瞪着赵承渊:“你疯了?!为什么要松手?!”
赵承渊靠在岩壁上,咧嘴一笑:“我不松,你会被我带着往下掉。你重,我轻,咱俩加一起就是个秤砣。”
“你胡说八道!”冷霜月想坐起来,结果胳膊一软,差点栽倒。
赵承渊伸手扶她,顺手从她腰间解下最后一个药瓶,倒出一颗黑色小丸:“给,解毒丸。”
“你自己留着。”冷霜月推开,“你刚才喝了毒酒,还没排干净。”
“我家柳娘子说了——”赵承渊把药塞进她手里,“保镖比主人金贵。你要死了,谁给我收尸?”
冷霜月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掌心那颗药,咬牙:“下次……别擅自做主。”
“下次?”赵承渊抬头看了看上方,火光已经沿着山路蔓延过来,追兵到了。“哪来的下次?咱们现在连退路都没了。”
他指了指头顶残留的一截箭杆:“看见没?那支箭是从下往上射的,角度太刁。不是随便放的冷箭,是专门打飞行物的伏击手。有人知道我们会用木鸢逃。”
冷霜月眯眼看了会儿,脸色变了:“你是说……单于帐里有王守仁的人?”
“不止。”赵承渊拍了拍袖子,“连咱们藏木鸢的位置都知道。不然怎么偏偏这时候点火?”
岩台不大,勉强容两人并坐。风从谷底往上灌,吹得人骨头缝都冷。冷霜月靠着岩壁,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你说咱们还能回去吗?”她问。
“当然能。”赵承渊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展开一角,是密信副本,“只要这个还在,我就有话说。”
冷霜月瞥了一眼:“你不怕湿了?”
“怕啊。”赵承渊重新折好塞回去,“所以我贴胸口揣着,靠体温烘着。”
冷霜月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这不是跟你学的嘛。”赵承渊笑,“你看你刚才那一刀甩得多利索,跟街头卖艺的抛绣球似的,准得很。”
“少贫。”冷霜月抬脚踹他小腿,“赶紧想办法下去。”
赵承渊站起身,探头往下看。深谷黑不见底,只有风声呼啸。往上是追兵火把,左右是陡壁,唯一能走的是前方岩壁上的藤蔓系统——那是冷霜月之前夜探时设的攀援点,每隔一段就有铁钉和绳梯。
“走那边。”他指了指左侧一条细藤,“你先,我断后。”
“你断什么后?”冷霜月皱眉,“你右臂都流血了。”
赵承渊低头一看,袖口裂了道口子,血正顺着小臂往下滴。他自己都没察觉。
“小伤。”他说,“不如你肩上那道。”
“你那是动脉附近。”冷霜月一把抓住他手腕,“要是失血过多,别说我拉不动你,我自己都得摔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赵承渊摊手,“总不能我骑你头上走吧?”
冷霜月瞪他一眼,从腰带上解下一截皮绳,直接绑在他手臂上扎紧:“忍着。”
赵承渊哎哟一声:“疼!你这是帮我还是报复?”
“闭嘴。”冷霜月松开手,“再废话就把你踹下去试试。”
两人开始沿藤蔓下行。冷霜月在前,动作依旧干脆,只是每动一下肩膀就抽一下。赵承渊跟在后面,左手抓藤,右手始终按着怀里的信。
走到第三段绳梯时,冷霜月突然停住。
“怎么了?”赵承渊问。
“下面有人。”她压低声音。
赵承渊探头一看,下方五十步处有个山洞,洞口站着两个披甲士兵,手里举着火把,正在朝这边张望。
“匈奴巡逻队?”他问。
“不像。”冷霜月摇头,“他们的盔甲纹路不对,也不是单于亲卫的制式。”
赵承渊眯眼细看,忽然笑了:“我认得那个徽记。是王守仁私养的‘影营’,专门干脏活的。”
“他们怎么会在这?”冷霜月皱眉。
“说明——”赵承渊眼神一沉,“王守仁的人早就潜入草原,不只通敌,还想控制局面。”
冷霜月回头看他:“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绕路?”
“不。”赵承渊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手里掂了掂,“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不如问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