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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渊一宿没睡踏实,雨滴砸在窗纸上像有人拿指甲刮。他盯着桌上摊开的系统导出图,那根“王记建材”界桩的影像被放大三倍,边缘锯齿状裂痕清晰得能当拓片用。凌晨鸡叫前,他顺手把巡按衙门最近三个月进出人员的泥脚印样本导入比对库——结果刚跑完,天就亮了。

书院钟声才响两下,外头就传来靴子踩水声。一群穿青袍的差役簇拥着个戴乌纱帽的男人直奔讲堂,领头那人袖口绣金线,走路带风,一看就是那种“我来不是听你解释,是让你闭嘴”的主儿。

这人正是新任巡按周文远。

他往高台一站,清了清嗓子:“赵承渊何在?”

赵承渊从后排起身,布鞋踩过湿漉漉的砖地,发出“啪嗒”一声。全场瞬间安静。

“本官接到实名举报,你府试所作《治水论》,抄袭柳太傅旧年奏疏《清溪河工疏议》。”周文远从袖中抽出一份卷宗,“文风雷同,数据一致,连‘三日寅时水位涨七寸’这种细节都分毫不差。你可认罪?”

底下嗡的一声炸了锅。

“我就说嘛,一个寒门小子哪来的本事写这么准?”

“听说他媳妇是柳家女,怕不是偷看了父亲案头文件。”

“啧,抄都抄得这么嚣张。”

赵承渊没急着辩解,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凑近看那“原稿”。纸面泛黄,墨色沉匀,乍一看真像几十年前的老文书。

但他笑了。

“大人,您这‘原稿’,怕是昨夜现抄的吧?”

全场一静。

周文远眯眼:“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赵承渊抬手一指,“第一,柳太傅当年奏疏用的是松烟墨,而这页纸上的字迹含胶量偏高,是江南今年新贡的‘云章墨’——这玩意儿三年前方才入宫,您老说是二十年前写的,那柳太傅莫非会穿越?”

有人噗嗤笑出声。

周文远脸色微变,强撑道:“休要狡辩!文章相似便是铁证!来人,搜他书案!”

差役冲上去翻箱倒柜,哗啦一声抖出几本笔记。赵承渊也不拦,只淡淡道:“大人既然讲证据,那我也提个建议——不如咱们现场验验笔迹?我这儿刚好有您上个月批阅的《州仓粮耗呈报》,要不要拿来比比?”

“放肆!”周文远拍案,“你是嫌本官不够给你定罪吗?”

“不,我是怕您背锅。”赵承渊耸肩,“毕竟,真正抄文章的人,未必是坐在这儿的我。”

话音未落,冷霜月正蹲在书院东厢屋顶,手里捏着半截烧焦的信角。她刚才看见周文远进门前,袖口滑出一角信纸,落地即被踩进泥里。她趁乱捡了残片,一眼认出火漆印——狼头衔月,和藏书阁那封密函一模一样。

她没动,只将残片塞进怀里,继续盯着场内。

讲堂这边,赵承渊已让书童捧来砚台,磨好墨,铺开白纸:“系统,启动‘笔迹溯源’。”

无形的数据流瞬间扫过周文远昨日签发的公文、秦德海私藏文稿库、以及那封所谓“原稿”。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九处红点——全是连笔转折的细微习惯:比如“之”字末笔必打个小圈,“水”字第二捺总拖长半分。

“找到了。”赵承渊轻声说。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天下为公”四个字,然后调出对比图投影在墙上:“诸位请看,这位‘柳太傅原稿’的‘公’字,最后一钩微微上挑,和秦德海三年前写给江南学政的私信,完全一致。而且——用的都是同一款禁售墨。”

人群哗然。

“秦德海?那不是已经被流放了吗?”

“我的天,这是死人还能写字?”

“合着巡按大人拿着通缉犯的手稿来办案?”

周文远额头冒汗,猛地甩袖:“胡言乱语!来人,把这狂生拿下!押送州府大狱!”

两名差役上前抓人。

就在这当口,他右袖一松,一封信飘了出来,掉在青砖地上,“啪”地一声闷响。

赵承渊眼疾手快,弯腰捡起,当场展开。

“哟,这不是匈奴商队专用的狼头火漆吗?”他举起来给众人看,“而且这折痕角度——左三右二,和第十一章藏书阁那封密函一模一样。系统,调取第11章密函影像。”

墙上映出另一封信的扫描图,两相对照,纸张纤维走向、火漆纹路、甚至边角虫蛀的小孔,全都严丝合缝。

“巧了。”赵承渊冷笑,“上个月黑石岭劫商队,死了七个伙计,现在我知道谁下的令了。”

周文远脸色煞白,转身就想走。

“站住。”赵承渊喝道,“您收了秦德海三千两白银,替他抹黑考生、清除异己,账本我都准备好了。”

他一挥手,书童捧出一本蓝皮册子。

“这是‘王记建材’内部流水,记录了每一笔回扣。重点看第三十七页——‘周某人,白银三千,事成付’。笔迹呢?我再比一遍。”

投影再次切换,周文远日常批文与账册字迹重叠,连“仁”字末钩那个独特的上挑弧度都分毫不差。

“若大人自认清白,”赵承渊盯着他,“敢不敢当场提笔写个‘仁’字,让全书院学子看看?”

周文远腿一软,扑通跪地。

“我……我是一时糊涂!秦德海说这只是打压个寒门书生,不会出人命啊!”

“不会出人命?”赵承渊声音冷下来,“那你袖子里这封信,写着‘驿道毁则粮断,粮断则民乱’,是不是也打算说只是随便聊聊?”

四周学子齐刷刷后退一步。

这时,秦德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挤进人群,假惺惺劝架:“哎呀周大人何必动怒,赵兄也是年轻气盛……不如大家坐下喝茶消消火?”

赵承渊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真敢露脸?”

“怎么不敢?”秦德海梗着脖子,“我又没做亏心事。”

“那你猜猜,”赵承渊慢悠悠掏出手机,“我现在按下发送键,这三个月你和周文远的资金往来、通话记录、还有你在北境走私兵器的路线图——会不会直接飞到监察司案头?”

秦德海瞳孔骤缩,转身就跑。

赵承渊没追,只把手机收进口袋,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雨又要来了。

冷霜月从屋脊跃下,落在院墙尽头,摸了摸怀里的信角残片,身影一闪消失在巷口。

书院门前,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这赵公子,真是越陷越勇啊。”

“上次斗豪强,这次掀巡按,下一步是不是要参皇上?”

“嘘!别瞎说!不过……他手里那图,画的是啥?”

赵承渊站在石阶最高处,手中握着一张尚未公开的图谱——那是系统刚刚拼接完成的匈奴通信网络,节点密布,线索纵横,最中心的位置,赫然标着一个名字。

他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名字,喃喃道:

“王守仁,你埋的棋,我一颗颗都给你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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