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站在金銮殿中央,晨光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他沾着血迹的官靴上。新皇刚说完“封异姓王,世袭罔替”,满朝文武低头跪拜,只有他还站着。
风穿过大殿,吹动了他袖口的一角。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像是要稳住心跳。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陛下,臣接旨。”
他顿了一下。
“但有一请。”
新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赵承渊深吸一口气:“臣愿辞去王爵之封,举六位贤才,代臣执新政之牛耳。”
全场静得能听见铜炉里香灰落地的声音。
有人抬头偷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刚被封王的人,转头就不要这爵位?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可赵承渊不是开玩笑。他转身面向百官,抬手一挥:“请诸位上前。”
脚步声响起。
六个人从朝臣队列中走出。他们穿的都是七品青袍,布料普通,袖口还有些磨损。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瘦高男子,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账册,指节发白。第二个是皮肤粗糙的中年人,指甲缝里还带着泥。第三个是戴着眼镜的老书办,走路有点跛。第四个是满脸胡茬的河工,第五个是掌心全是茧子的匠监,最后一个是个年轻教谕,衣服洗得发白,但扣子一颗不少地扣到了领口。
没人认识他们。
但他们站在一起时,赵承渊笑了。
“这位是李有粮,去年在河北推行占城稻,让三县百姓提前半年吃上新米。”
“这位是陈账房,三个月查清互市三年积弊,追回白银八万两。”
“这位是张书办,起草《市易法》初稿,字字贴合市井民生。”
“这位是刘铁锤,带人疏通漕运淤塞段,二十天不离河岸。”
“这位是孙监工,主持活字印刷所,日印千页无错版。”
“最后一位,周夫子,在边陲建起第一所官学,学生全是牧民子弟。”
他说一个名字,点一个人。
每说一人,殿内就多一分安静。
等他说完,那六个原本低着头的人,慢慢抬起了脸。
有人眼眶红了。
有人大臣忍不住低声问:“这些人……都是你提拔的?”
赵承渊点头:“是。他们不善言辞,不会站队,也不懂送礼。但他们做的事,比任何一篇奏章都实在。”
新皇一直没动。他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过了好久,他忽然笑了。
“好啊。”
他站起身,走下台阶,亲自走到那六人面前看了一圈,又回头看向赵承渊:“你要辞王爵,是为了让他们出头?”
“是。”赵承渊说,“新政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只有我站在高处,那它迟早会塌。”
新皇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对司礼监太监说:“拟旨。”
所有人屏住呼吸。
“赵承渊功高盖世,辞爵让贤,德配天地。特改封为——天下师。”
“赐紫袍玉带,文武共尊,见君不跪,百官敬礼如师。”
话音落下,紫袍由太监捧出,金线绣麒麟,背后还有一个“师”字。
赵承渊没动。
直到新皇亲自走过来,帮他脱下旧袍,披上紫袍,又亲手为他系上玉带。
那一刻,他单膝跪地,双手过顶,行了三叩大礼。
不是谢恩,是致敬。
致敬这个愿意给实干者机会的朝廷。
致敬这些默默扛起江山的人。
系统提示在他脑中浮现:【主线任务终极完成:塑造改革盛世】
他闭了闭眼。
袖子里,那块温润的模块轻轻震动了一下。他用指尖碰了碰它,心里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
但他的表情变了。
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终于裂开一条缝,透出一点暖意。
那六个被点名的人,此时站在两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有人想跪,被赵承渊一把扶住。
“你们现在和我一样重要。”他说。
“新政靠你们活着。”
这时,新皇开口了:“六人皆授监察使衔,直隶政事堂,参与新政决策。”
一句话,把六个七品小吏,直接推到了权力中枢。
有人当场哭了。
有个老御史颤巍巍站起来反对:“陛下!寒门小吏岂能……”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拉了下去。
没人再说话。
大殿里只剩下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赵承渊站直身体,紫袍垂地,玉带生光。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向殿外。
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广场。
春风拂过檐角铜铃,叮当一声。
远处传来报时的鼓声。
他忽然觉得肩膀很轻。
以前压着他的那些东西——权位、猜忌、生死斗——好像都不在了。
现在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教。
教这些人怎么把路走正,把事办好。
教后来者,别走歪。
新皇回到龙椅,却没有坐下。他看着赵承渊,忽然说:“你儿子赵明轩,今年几岁了?”
赵承渊回头:“十三。”
“聪明?”
“挺聪明,就是爱熬夜。”
新皇笑了:“那你得教快点。这天下,以后是他们的。”
赵承渊也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袖中的模块,没说话。
但那一瞬间,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很多年后的事。
一个少年坐在灯下,翻着一本写满权谋的书,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而他会坐在旁边,端一碗热汤,说一句:“歇会儿,别熬坏了身子。”
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跑得满头汗,手里捧着一叠红纸。
“启禀陛下!各地捷报!”
“河北稻谷增产四成!”
“互市税收本月破纪录!”
“西域商队送来新作物种子!”
“边疆三州请求复制官学模式!”
他一条条念。
没人打断。
赵承渊站在原地,听着这些消息,脸上慢慢有了笑意。
新皇看着他:“你还坚持不要王爵?”
赵承渊点头:“要了,反而走不远。”
新皇大笑:“好!那就让你这‘天下师’,教出十个百个能治国的人来!”
笑声在大殿回荡。
百官缓缓跪下。
不是跪皇帝。
是冲着赵承渊,行师生大礼。
他没躲,也没扶。
只是静静站着,接受这份敬意。
风吹进来,掀动了他的衣角。
紫袍上的麒麟仿佛活了过来。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袖中那枚温热的模块。
指尖微动。
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