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家的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社区生活,漾开的涟漪虽细微,却持久。王大妈那张嘴,自然是将林砚“一眼断病根”、“随手送福果”的事迹添油加醋地传扬开来。起初,不过是邻里间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七号楼的林先生不仅学问大,还懂些玄乎其玄的老法子,心肠也好。可渐渐地,味道有些变了。先是同单元的张奶奶,提着两盒上好的龙井,小心翼翼地敲开门,陪着笑脸,说自家小孙子夜里啼哭不止,想请林先生“瞧瞧”。柳红玉婉拒了茶叶,林砚也只是隔着猫眼看了那孩子一眼,对张奶奶说:“白天玩疯了,睡前少看动画片。”张奶奶将信将疑地回去照做,孙子竟真的安睡了一夜。她逢人便说林先生是“活神仙”。接着,隔壁楼的老李头,儿子做生意亏了本,愁得头发一把把掉,也厚着脸皮上门,想问个“财运”。林砚当时正给罗汉松修剪枝叶,头也没回:“东南角,杂物清一清。”老李头回去将信将疑地清理了堆积多年的废旧家具,不出半月,竟真接到了一个搁置已久的项目尾款。消息不胫而走。事情开始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开始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守在楼下,希望能见林先生一面;有人从外地慕名而来,打听“七号楼大师”的住处;甚至有小报记者嗅到风声,在小区附近转悠。平静的公寓,渐渐有了被打扰的迹象。柳红玉应对得体,多数时候婉言谢绝,但眉宇间难免染上一丝忧色。她不怕麻烦,却担心这份喧嚣会打破林先生追求的宁静。林薇加强了公寓周边的日常巡逻,驱散了一些过于热情的访客。小黑更是直接,龇着牙往门口一蹲,凶神恶煞的样子吓退了不少人。这日傍晚,又有一位穿着考究、自称是某企业老总的中年男子,带着厚厚的红包,想请林砚“点拨一下公司风水”。柳红玉正在门口耐心周旋。阳台上的林砚放下了手中的书。他看着楼下渐渐多起来的陌生面孔和车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种“热闹”,并非他想要的。他没有出门,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几上那杯温热的茶,走到阳台边缘,对着楼下花坛里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轻轻 泼洒了下去。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均匀地洒在月季花丛的根部。并无任何异常。然而,奇迹般地,接下来几天,那些慕名而来的访客,开始接二连三地遇到各种“巧合”的麻烦:不是临时接到紧急电话必须离开,就是车子莫名熄火打不着,或者导航突然失灵在小区里转晕了头……总之,就是无法顺利接近七号楼。更奇怪的是,关于“七号楼大师”的议论,在小区内外悄然平息了下去。人们仿佛集体失忆了一般,不再热衷于此,即使偶尔提起,也兴趣寥寥。小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那丛被浇灌了茶水的月季,开得愈发娇艳欲滴,香气袭人。柳红玉惊讶地发现,困扰她的麻烦,竟如此轻易地消弭于无形。她看向阳台上重新拿起书的林砚,心中敬畏更甚。林先生甚至无需动怒或现身,只是随手泼洒一杯茶,便改写了围绕此地的“缘法”,让喧嚣归于沉寂。林默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恢复平静的花园,意念传来:「爸爸……茶……好香……花花……好看……」林砚摸了摸他的头。他守护的这份“余闲”,不容许被这种庸俗的喧嚣所沾染。一杯茶,涤荡的不仅是花根,更是浮于其上的尘世纷扰。只是,这杯茶水的“涟漪”,能荡开凡俗的打扰,又能平息多久呢?远处星海之中,真正的波澜,恐怕才刚刚开始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