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厌沉醒来时,身侧是空的。
他闭着眼,手掌往旁边摸去。
冰凉。
空的。
他猛然睁开眼,坐起身。
床的另一侧,被子掀开,早已没了温度。
枕头上连凹痕都没有,显然人已经离开很久。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跳动起来,撞得胸腔发疼。
又走了?
她又跑了?
这个念头窜入脑海,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
黑暗、冰冷、暴虐的情绪涌上来,将他淹没。
眼底泛起骇人的猩红,周身魔气失控般翻涌,寝殿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
他以为她回来了。
以为他们有了孩子。
以为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结果,都是假的吗?
趁他睡着,又一次离开?
宫厌沉攥紧拳头,指骨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好,很好。
真是好样的。
这次抓回来,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什么心疼,什么怜惜,通通都是笑话!
就该挑断她的手脚筋,用玄铁链锁起来,关在只有他能看见的地方。
让她日日夜夜只能看着他,想着他,再也生不出半点逃离的念头!
魔气越发暴戾,寝殿内的家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宫厌沉赤着脚走下床,眼中一片骇人的戾气,像是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他要找到她。
立刻,马上。
……
魔宫前殿,热闹非凡。
云昭渺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裙,头发松松挽着,站在殿中央,指挥着两队侍卫搬东西。
“对,这张软榻,就放在寝殿窗边,那里光线好。”
“这几盆墨玉兰,小心点,别碰坏了,放书桌旁边。”
“那些布偶和垫子……嗯,先放那边,等会儿我来摆。”
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颜色鲜艳的绒毯,绣着精致花纹的软垫,造型可爱的布偶玩偶,生机勃勃的灵植盆栽,还有一些亮晶晶的晶石摆件。
原本肃穆冷硬,黑不拉几的前殿,被这些东西一衬,多了几分鲜活的生活气息。
云昭渺心情很好。
她今天难得比宫厌沉起得早,便琢磨着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特意找了左护法,调了些人手,从魔宫库房里翻出些颜色鲜亮柔软的东西,打算把寝殿好好布置一番。
忽然间,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抓住她的手腕。
“哎哟!”
云昭渺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被拉着转了个身。
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个滚烫坚硬的胸膛狠狠撞入怀中,手臂紧紧缠了上来。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唔……放手。”云昭渺挣扎。
可抱着她的人不听,手臂收得更紧,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云昭渺费力地仰起头,只能看到宫厌沉紧绷的下颌线和泛红的眼角。
他的呼吸很重,很乱,喷在她的发顶。
他在发抖。
云昭渺心中一阵慌乱,顾不得手腕和腰间的疼痛,回抱住他,抚上他紧绷的脊背。
“阿沉?”她放柔声音,担心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宫厌沉没说话,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熨烫着她的皮肤。
过了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委屈。
“我以为你又走了。”
云昭渺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
是她疏忽了。
她忘记了自己之前不告而别,给他留下了多么深的阴影。
这个看似强大,冷酷无情的魔尊,其实内心藏着巨大的不安和恐惧。
云昭渺眼眶有些发热,抚摸着他紧绷的后背,声音温柔:
“对不起,阿沉。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说。我没有走,也不会再走了。”
宫厌沉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一些。
“我以后醒来,一定先告诉你我去哪儿了,好不好?”云昭渺柔声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宫厌沉沉默了很久,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他抬起头,看着她,眸色深沉:“你要是再跑……”
云昭渺没等他说完,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接话道:
“你就把我的手脚筋都挑断,然后用链子把我锁起来,关在只有你能看见的地方,让我日日夜夜只能看着你,想着你,再也跑不掉。”
宫厌沉:“……”
被她这么一说,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别开脸:“……嗯。”
云昭渺看着他这副别扭又可爱的样子,一缕甜意从心田滋生出来。
谁能想到,杀伐果断、令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尊,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
云昭渺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轻笑:“怎么跟个小孩一样,还撒娇。”
宫厌沉耳尖爬上薄红,别开视线,嘴硬道:“没有。”
“就有。”云昭渺戳了戳他的脸颊,“以后不许这样吓自己了。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你要相信我。”
宫厌沉看着她,半晌,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好。”
“在弄什么?”他看向大厅里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布置我们的家啊。”云昭渺靠在他怀里,指着那些东西,“你看,你寝殿黑乎乎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我添点颜色,住着才舒服嘛。你喜欢吗?”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像把外头的阳光都装了进去。
家。
她说,我们的家。
这个词砸在心上,沉甸甸的。
他习惯了黑暗和冰冷,习惯了独自一人。
魔宫于他,只是个处理事务的地方,从不是家。
可她一来,就带来了光,带来了颜色,带来了叽叽喳喳的热闹。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把这冷硬的黑,都染上她的温度和色彩。
原来有人惦记着,有人为你张罗着家,是这种感觉。
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鼻尖全是她身上好闻的淡香。
“嗯。”他应了一声。
喜欢。
喜欢她在这里。
喜欢她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
“那我们一起布置?”云昭渺拉起他的手。
“好。”
两人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大厅里搬运东西的侍卫、侍女,以及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几位长老和左右护法,全都愣在了原地,神色各异地看她们,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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