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车逐渐驶远,被混乱的百姓阻拦步伐的丁海见状,更是心急如焚。
被马车轧断双腿的男子嘶吼着在泥水中翻滚,一时无人敢近身。
百姓们逃窜的逃窜,惊叫的惊叫,场面乱作一团。
那壮汉见同行之人各个紧攥着缰绳,难以上前来,只觉得项上人头难保。
被许鸣玉戏耍一遭,他心中愤怒难忍,打眼瞧见不远处施粥的衙役骑马而来,他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将人从马上拽下。
衙役重重摔在泥地上,刚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站起来,正要开口喝骂,便见那壮汉已骑着马,从他身旁疾驰而去。
“哪儿来的土匪!”衙役指着壮汉远去的方向,厉声道:“还不快将他给老子绑回来!”
丁海好容易挤出混乱,到衙役身前翻身下马:“大人勿怪,他是去追逃奴了,并非刻意冒犯。”
“丁海?”他时常随刘重谦去县衙,衙役如何不认得:“怎么是你?莫非,那壮汉也是刘大人的手下?”
“不错。”丁海眼见许鸣玉驾着马车拐过街角,一时也不敢再耽搁,他翻身上马:“事态紧急,其中缘由日后再与大人细说。”
说完,也不待衙役如何反应,便拍马而去。
片刻后,尾随的追兵才将将从人群中挤出来,疾驰而去。
此前在淮县,许鸣玉遣散了家仆之后,也曾自己驾过马车,当时倒是未曾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
她双手被捆缚着,方才太过用力,扯到了肩膀,尚有些酸痛,听闻身后马蹄声渐渐逼近,她咬着牙,又催着马儿加快速度。
道路不平,怀中藏好的半只馒头不慎滚落入污泥,她打眼瞧见,突然用力咽了口唾沫,心中直道可惜。
便是这一晃神,马车突然轧过一块石头,许鸣玉觉得整个人被身下辕座向上抛起,她心中狠狠一惊。
幸而那块石头并不算大,马车不过颠了颠,随后又恢复了平稳。
许鸣玉的心跳这才缓缓回落。
马车驶进另一条宽阔的道路,前面突然传来鼎沸的人声,许鸣玉眯着眼朝前方瞧去,只见那是另一处施粥的粥棚。
身后追兵也赶了上来。
丁海见状,便知晓生擒许鸣玉的机会来了!
马鞭狠狠一抽,身下马儿吃痛,随即扬蹄狂奔起来。
不过片刻,便越过了壮汉,缩短了与马车之间的距离。
丁海信心十足,他扬声道:“你跑不掉的,许鸣玉!”
许鸣玉充耳不闻,她继续紧握着缰绳,催马疾行。
另一边,裴闻铮端坐在车驾中,听着外头一名男子对自己侮辱痛骂,却依旧面不改色,他执着一卷书在手,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书页上。
尹松已很是有些不耐烦,他拂开车帘瞧了多次,但见前方裴闻铮的车驾丝毫不动,便抬手唤来一人,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人应下后,随即驭着马来到裴闻铮的车驾旁:“裴大人,时候不早了,天使遣奴才来问您一句,为何不将百姓驱离?”
谢珩坐于马背上,目光冷冷扫过那名口出狂言的男子,强自笑答道:“咱们大人是官家的钦差,来兰县巡查便是充当了官家体察民情的眼,倘若此刻强行驱赶百姓,日后传回京城,岂非又要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裴闻铮犹自稳如泰山,嘴角浮起一个清浅的笑来。
牡丹此刻正坐在他身旁,一瞥之下又匆匆移开了视线。
尹松从随从口中听见此番冠冕堂皇的话,冷笑着拂落了车帘,暗骂道:“惯会装腔作势!”
粥棚就在眼前,此刻许多百姓已瞧见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早已簇拥着朝一旁避让。
许鸣玉再如何,也不会纵马伤人,她正欲调转方向,驱着马车转向旁边巷道,却不防瞧见人群后那队车驾。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珩高高束起的马尾,不知怎么的,许鸣玉此刻突然有点想要落泪。
好似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走得久了,眼前突然出现一盏灯,虽不知它何时会熄灭,却仍贪图它一时的光亮。
谢珩自然也瞧见了那驾马车,初时未曾瞧见驾车之人,他只敏锐地嗅到一阵危险,先扯着缰绳打马前行,左手紧握着剑鞘,蓄势待发。
那架马车渐渐近了,许鸣玉的面庞在他眼中清晰,谢珩面上顿时露出些震惊之色。
他调转马车,踱至裴闻铮马车旁,哑声道:“裴大人,是许鸣玉许小娘子,她此刻正被一队人马紧追不放,您救还是不救?”
裴闻铮缓缓睁开眼,眉眼清冷,他淡淡道:“不救。谢珩,莫要小瞧她。”
谢珩只得纵着马儿转身,站至车驾前。
丁海见裴闻铮车驾在前,手中长剑猝然出鞘,如同箭矢一般,射向许鸣玉所驾马车。
许鸣玉下意识便扯动了缰绳,马车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长剑射空,深深钉入远处的柱子中。
她无暇后怕,但见人群近了,她忙勒紧缰绳,随后从辕座上跃下,不等站稳便冲入人群。她不曾回头,只在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中厉声高呼。
““许怀山之女许鸣玉,求见裴大人!”
她整个人扑倒在裴闻铮的马车前,尤恐身后有追兵,仍艰难地向前挪动身子,衣襟处已是脏污一片。
裴闻铮瞧见她后背血迹斑斑,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车帘。
仿若初识一般,他冷声开口:“你是谁?”
“我乃许怀山之女许鸣玉,今日大胆阻拦大人车驾……今日大胆阻拦裴大人车驾,是为呈案,民女许鸣玉,要为家父许怀山呈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