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芒似电哧啦戳破纱帐。
叮~
那柄三尺青锋,却被把匕首,截挡在半空。
颜殊整条右臂都被震得发麻,手里斩渊差点儿便握不住。
她幽眸直视对面手握长剑,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
低沉的声音,几分戏谑:“憋了这么久才出来,黎兄还真是能忍,看来那位楚大人,已经离开了?”
黑衣人明显微怔,接着眸光一沉,凛然杀意毕现。
“不想美人死,我劝你最好还是把剑收起来。提醒你哦,我下的毒,这世上除我之外,无人能解。”
颜殊一句话,让黑衣人的手,生生的顿住。
看着纱帐里此时双眼紧闭,且嘴唇泛黑的女子,黑衣人长剑未收,声音低沉冷戾到极致:“交出解药,否则我杀了你。”
“黎兄还真是人狠话不多,只可惜,我从不受人威胁。”
颜殊挥手将长剑格开,翻身下了床榻:“你放心吧,我没想杀她,当然也没有侵犯她。”
“我只撕了她一件衣裳,掐了她几把,刺了她几针痛穴而已。”
“等我们把事情谈妥,花某自会还黎兄一个,活蹦乱跳的美人儿。”
“黎兄还是过来吧,毕竟我们越早谈完,美人就能越早醒过来。”
黑衣人凝着榻上的女子,确认她胸口还在起伏,转身走到桌边,揭开脸上的面巾,坐在颜殊对面。
黎远浑身杀意戾气尽收,那张俊脸又恢复了楼下的面无表情:“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直说吧。”
颜殊倒了杯酒给他:“我要你帮我盗一件东西,作为今夜我帮黎兄守住凝香清白的报酬,以你神偷千手观音的能力,相信是轻而易举之事。”
千手观音四字一出,黎远眼瞳微缩,握着玉杯的手,也骤然捏紧:“你是如何知晓我真实身份的?”
颜殊笑回:“原本还不敢确定,是你自己刚刚承认的。”
原来是诈他?
黎远反应过来,脸色更沉:“就算如此,你又怎会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和消息渠道,这是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
颜殊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道:“千手观音,偷富济贫,被世人誉为侠盗,擅易容之术,容貌千面万化。”
“据说,从来无人见过其真容,且武艺高强,轻功绝世,千手之术,举世无人能及,乃名副其实的,偷中之神。”
“官府通缉多年,也没能抓到你,直到一年前,不知是何原因,千手观音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可是这一年来,官府却并未放弃对你的追捕,就像今日我能抓到你,来日你同样会被其它人抓到。”
黎远端着酒杯不语。
颜殊又啜了口茶水,接道:“若你真的金盆洗手,从此当个普通人,快活的逍遥人间,未尝不是件好事,也没人能拿你如何。”
“可惜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想救美人出水火,可你多年来所盗财物早就散尽,就算有剩也肯定不多。”
“而美人是摇钱树,青楼老鸨却是吸血水蛭,不吸光凝香最后一滴血,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想替凝香赎身,却没有别的办法,除非,重操旧业。”
黎远的脸色越发难看。
仰头,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那玉杯也被他捏成了粉末。
颜殊盯着飘散的粉尘,笑道:“据我所知,千手观音,可是大理寺通缉榜上排名第十的人物。”
“楚大人的能力,想来你早有听闻,他有多精明,今夜你也亲眼看到,你若出手,他很快就会抓住你。”
“所以,我还想和你谈一桩交易,我帮凝香离开这里,而你认我为主,从此以后替我卖命,如何?”
“呵呵……”
黎远低低地讽笑出声:“替你卖命,一样迟早会被楚槿抓到,那我为何还要替你干,我不会自己偷?”
这话颇有意思,听来他似乎,对楚槿很是、忌惮?
“你当然可以自己干,或许你已经在干了。”
颜殊面色未变,依旧言笑晏晏:“可从你确定目标,到把东西偷到手,再找到人销赃,这其中难保不会有变数。”
“且这绝非三两天就能完成的事,就算真的一切顺利你拿到银子,凝香也没那个时间等你。”
“炎京城中有钱人多的是,我也不觉得青楼老鸨会有那个耐心等,反而他们培养凝香也花了不少银钱。”
“可凝香的初夜却只换来一万两,我想他们应该会迫不及待的,将她高价卖给那些有钱人,你说是不是?”
黎远俊脸铁青,声音里多了丝狠意:“那也不代表,我真就别无它法。”
“什么办法,杀人放火,烧了群芳阁,再把人劫走么?”
颜殊笑容里多了丝嘲弄:“那样你和凝香都会变成逃犯被官府通缉,注定躲躲藏藏一辈子。”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这里好歹衣食无忧,你忍心让她跟你受苦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么?”
“况且,你刚刚也亲耳听到了,凝香不喜欢你,她喜欢的人是夜笙,你想带走她,可她未必会愿意。”
前世他可不就这么干的,可是结果呢,凝香却出卖了他。
百姓景仰的一代侠盗神偷,却杀人放火、掳劫妓子,名声尽毁,还背上十几条人命,成了杀人犯。
最后被楚槿抓下大狱,判了斩立诀,于午门一刀断头。
屋中,寂静无声。
黎远定定看着颜殊,戾声问:“你到底是谁,又到底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我是谁你很快会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杀人放火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把你卖给官府。”
颜殊指腹摩挲着掌中茶杯道:“你把命卖给我,从此以后做我的暗卫,保护我的安全,尽心尽力替我办事,而我还凝香清白自由身。”
“这交易做不做,你自己思量清楚,再给我答复。”
“但你的时间不多,若想通了明日酉时一刻前,在群芳阁巷子旁的合欢树上挂盏玉兔灯笼,我自会知晓。”
“到时我的人会帮她安排好一切,当然也会有人告诉你,你该做些什么。”
颜殊说着拿出方丝帕,放茶杯里打湿走到榻前,在凝香唇上一阵擦拭。
洁白丝帕被浸染变黑,而女子唇上黑色,也一点点褪尽。
黎远神情一僵,那是、墨汁?
可他明明一直在屋中看着,却并未看到她在屋中取墨。
是早有准备?
颜殊擦完收起手帕,揪着那纱帐破口,哧啦撕得粉碎。
撕完把碎片,随手扔在地上,她又在凝香身上,摸了张干净手帕出来,拔匕出鞘,撇头看向黎远:“把你的手伸出来。”
“干什么?”
“破了身要有落红,当然割你的手放血,你还想放我的不成?”
“……”
黎远反应过来,脸色微红的伸出手掌,颜殊一刀子下去,拿那帕子在他伤口上抹了一把,而后将帕子扔在床上。
“我要说的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颜殊收起斩渊,提醒道:“你的衣服太打眼,最好赶紧离开。免得被精明的楚大人抓到,凝香唯一的机会也没了。”
“我今晚来此要找的人是你,对她半点兴趣也无,你也不用担心你走后我会对她做什么。”
“说实话你眼光很差,若论人品,我真心觉得,凝香远远配不上你。”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若真想成亲,以后我给你找个更好的,绝对比凝香还漂亮,还有才情,更温柔体贴,也更适合你,保证你喜欢。”
颜殊语气无比认真。
黎远表情有些扭曲,听着那话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