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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确实像一块泼墨的绸缎,但更准确地说,像滇南特有的扎染布——深蓝的底色上,墨色一团团晕开,不均匀,有深有浅。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来,在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崖。

沈茜蹬着那辆改装过的电摩,车是二手货,她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从镇上修车铺老王头手里买来的。老王头说这车以前是邮递员用的,跑过十里八乡的山路,骨架硬朗。沈茜又自己动手改了改:加了组大容量电瓶,换了宽胎,车头焊了个铁筐,平时装书,今天装的是给外婆带的腊肉。

后座上用麻绳捆着的腊肉确实在晃悠。那是自家腌的土猪后腿,用松枝熏了整整一个月,油脂透过油纸渗出来,在车灯照射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腊肉的咸香味混着山间夜雾的湿气,形成一种古怪又诱人的气味。

油灯是她自己改装的——拆了旧矿灯的头,接在电摩蓄电池上,光束能照出五十米开外。此刻这束光正刺破浓雾,像把利剑劈开夜色。光柱扫过路边那些歪脖子松树时,照亮了树下层层叠叠的坟茔。

三尺坪镇这地方,山多地少,活人住山脚,死人葬山腰。一代叠一代,坟堆摞坟堆,有些老坟的墓碑都风化了,字迹模糊得只剩几个笔画。新坟则插着褪色的花圈,纸钱被夜风吹得哗啦响,像是死人在低声絮语。

寒风确实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但不止泥土——还有腐叶味、苔藓味、远处澜沧江水汽的腥味,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墓地特有的阴晦气息。沈茜缩了缩脖子,把冲锋衣的拉链又往上提了提,直到卡住下巴。

她不是第一次走夜路,但这条盘山道晚上确实瘆人。外婆常说,三尺坪的山里有“东西”,不是野兽,是那些不安分的魂灵。沈茜从小不信这些,她信物理课本、信化学方程式、信她改装电摩时用的那本《机械原理》。可不信归不信,脊梁骨发凉的感觉是真的。

电摩转过一个急弯,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沈茜下意识地往右瞥了一眼——路边有棵老槐树,树干粗得要三人合抱,据说有三百岁了。树上挂满了红布条,是当地人祈福用的。但此刻那些红布条在夜风里飘荡,像是无数条血淋淋的舌头。

她收回视线,专注看路。

然后那个声音就来了。

“妹儿——慢点骑——”

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又像是有人用砂纸磨铁锅。不是从某个固定方向传来的,而是在整个山坳里回荡,前后左右都是,分不清源头。

沈茜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没听过山里的怪声——风过石缝的呜咽、夜枭的啼叫、甚至野狗争食的厮打。但这个声音不一样,它带着一种刻意,一种“我就是喊给你听”的明确意图。

电摩的车灯猛地一晃。

沈茜下意识地捏紧刹车。改装过的碟刹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轮在砂石路上拖出两道清晰的痕迹。车头一歪,差点撞上路边一块半人高的石碑——那是民国时期的墓碑,上面刻着“显考陈公讳大富之墓”,字迹已经被苔藓吃掉了大半。

她稳住车身,抬头。

月光正好从云层里完全露出来,清冷如水的银辉洒在山路上。就在前方十米处,那棵歪脖子松树的横枝上,果然吊着个黑影。

沈茜眯起眼睛。

黑影的形态很清晰:一个成年男性的轮廓,穿着对襟盘扣的土布衫子,下身是肥大的缅裆裤。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弯折着,下巴几乎贴到胸口,确实像只断颈的鹤。脚尖朝下,裤腿湿漉漉的,正往下滴着水珠——不是雨水,是那种浑浊的、带着泥浆的液体,滴在落叶上发出“吧嗒吧嗒”的闷响。

新鬼。沈茜脑子里蹦出这个词。外婆说过,刚下葬的鬼魂身上还带着坟土和尸水,要过七七四十九天才干爽。

她咬了咬牙,下唇被咬出一道白印。

“该死的!”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这鬼、骂这路、还是骂自己非要今晚回外婆家。

电摩重新发动,她打算绕过去——鬼挡路,人不跟鬼斗,这是三尺坪的老话。

可那吊死鬼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三、长腿卡钢管与绿火喷脸

沈茜拧动油门,电摩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她打算从路的另一侧,贴着山壁过去。车轮刚碾过路面上一截凸起的树根——

“砰!”

整个电摩弹起来半米高。

沈茜只觉得屁股离了座,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往上提了一把。她死死抓住车把,手心里全是冷汗。落地时,车轮打滑,在砂石路上左右甩尾,她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

然后她感觉到了异样。

大腿根处传来一种冰凉的、湿漉漉的触感。

低头一看,沈茜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吊死鬼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车架——不是坐在后座,而是以一种极其怪诞的姿势“卡”在了车体中间。两条瘦骨嶙峋的长腿从侧面伸过来,死死卡在她跨坐的钢管空隙里。湿透的裤管紧紧贴着她的大腿,冰冷的潮气透过牛仔裤渗进来,冻得她肌肉发僵。

更要命的是,一股阴寒的气息正顺着接触点往上爬。那不是温度的寒冷,是一种更本质的、能冻僵骨髓的“阴冷”。沈茜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汗珠顺着脊沟往下淌,又被冲锋衣的内衬吸走。

“哎哟喂——!”

吊死鬼突然张嘴。

喷出来的不是声音,是一簇绿油油的火。

火焰只有巴掌大,但绿得瘆人,像坟地里飘荡的磷火,又像某种毒蘑菇的荧光。绿火几乎是贴着沈茜的脸颊掠过去的,她能感觉到那股诡异的温度——不是热,也不是冷,是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死气”。

沈茜猛地抽了一口冷气,鼻腔里灌满了腐土和霉菌混合的臭味。

绿火的光映亮了鬼魂的脸。

那是张青紫色的脸,浮肿得厉害,眼袋垂到颧骨,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乱糟糟的头发像是很久没洗过,结成一绺一绺的,里面还插着半截褪色的红头绳——看样式,是十几年前镇上女孩流行的款式。

“你这女娃子好生莽撞……”鬼魂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嘶哑,像砂纸磨铁,“老子好歹也是三尺坪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镇上开集,老子卖的饵块……”

他话没说完,电摩又开始剧烈抖动。

不是路面不平,是这鬼魂在动——他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似的,随着车身的震动左右摇摆。更可怕的是,沈茜突然感觉到头盔上有东西在蠕动。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暗红色。

是舌头。

吊死鬼的舌头从那张咧开的嘴里垂下来,不是正常人的长度,而是足足伸出两尺多长,暗红色的舌面上布满紫黑色的斑点。此刻这条长舌正绕在她头盔的护目镜上,一圈,又一圈,像蛇一样缓慢收紧。

沈茜能听到舌头摩擦塑料的“沙沙”声。

“搞哪样——!”

沈茜的暴脾气上来了。

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姑娘,从小在山里野大的,爬树掏鸟、下河摸鱼、跟男孩打架从来没输过。恐惧到了极点,反而激出一股蛮横的狠劲。

她右手仍握着车把,左手抡起来,一巴掌狠狠拍在仪表盘上。

“啪!”

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灯应声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光柱在山路上乱晃,把树影照得张牙舞爪。

吊死鬼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舌头僵了一下。

就这一瞬间的僵直,沈茜抓住机会,左手反手一捞,揪住那条湿滑的长舌,用力往外一扯——

“呜哇!”

鬼魂发出一声怪叫,舌头像橡皮筋似的弹回去,缩回嘴里时还带出一串黏糊糊的涎液。

但鬼魂的反应也快。

趁着沈茜分神,他两只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从车架两侧伸过来,稳稳搭在她肩膀上。手指冰冷刺骨,隔着冲锋衣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

“妹儿……”鬼魂凑近了,嘴里喷出的腐臭味熏得沈茜差点吐出来,“给哥让条路嘛,阴间阳间都讲个方便……”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黏腻起来,带着一种故作温和的腔调:“哥不是坏鬼,就是想去山脚看看我婆娘……今天是她生日,活着的时候答应每年都陪她过……”

沈茜的胃里一阵翻涌。

不是感动,是恶心。这鬼说话时,搭在她肩上的手指在轻轻摩挲,那种触感像冰冷的蛞蝓在爬。

她猛地一拧车把,电摩发出一声咆哮,往前蹿出几米,然后——

急刹车。

改装过的碟刹再次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强大的惯性让沈茜整个人往前冲,胸口狠狠撞在车把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但效果达到了:吊死鬼猝不及防,像一块破布似的被甩飞出去。

“噗通!”

鬼魂准确无误地栽进了路边的泥坑——那是个积雨形成的水洼,里面全是烂泥和枯叶。

五、泥坑扑腾与黑气直冒

沈茜单脚撑地,稳住车身,回头看去。

月光下,那场面实在有点滑稽。

吊死鬼在泥坑里扑腾,像只落水的鸡。他的缅裆裤吸饱了泥水,沉甸甸地往下坠。更倒霉的是,起身时,他那条褪色的布质裤腰带,好死不死地挂在了坟头石狮子的耳朵上。

那石狮子是清末的样式,雕工粗糙,但足够结实。鬼魂被裤腰带拴着,上半身起来了,下半身还陷在泥里,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卡在那儿,活像只被拴住的蛤蟆,手脚胡乱划拉。

“你……你竟敢……”

鬼魂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青紫色的脸开始涨红——如果鬼魂的脸能红的话——那是淤血上涌的表现。更明显的是,他浑身上下的黑气开始“噗噗”往外冒,像烧开的粥锅在冒泡。

黑气浓得像墨,在月光下翻滚升腾,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路边一丛野菊花,刚才还开得金灿灿的,被黑气一熏,瞬间蔫了,花瓣簌簌往下掉。

沈茜看着这一幕,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毛。但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怂。

她冷笑一声,笑声在山谷里回荡,自己都觉得有点刻意。

“嘿!”

她从电摩的储物格里抽出一把U型锁——钢制的,沉甸甸,是她防身用的。锁头往地上一杵,“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山夜里格外清晰。

“我数三声。”沈茜盯着泥坑里的鬼魂,故意把方言说得夸张些,带着镇上小混混那种流里流气的腔调,“要么自己滚蛋,要么被我绑去镇派出所做笔录。晓得你们这些鬼怪最爱看《午夜凶铃》,可别让我逮着机会给你整蛊——我表哥在派出所当协警,专门管封建迷信活动,到时候给你备案登记,你这‘黑户鬼’可就出名了!”

她其实在胡扯。派出所才不管鬼魂的事,她表哥也不是协警,是在省城读大学。但吓鬼嘛,讲究的就是个气势。

鬼魂愣住了。

他挂在石狮子上,泥水顺着裤腿往下滴,黑气也不冒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沈茜。两秒后——

“噗嗤!”

鬼魂竟然笑出了声。不是刚才那种阴森森的笑,是实实在在的、憋不住的笑声,笑得浑身乱颤,泥点四溅。

“你这女娃子……比我还野!”他边笑边说,声音里居然带着点欣赏,“老子在三尺坪飘了十几年,吓过赶夜路的货郎、吓过偷情的男女、吓过上山挖菌子的老汉……头一回见着你这么虎的!”

笑着笑着,他突然伸出那条长胳膊——关节发出“嘎巴嘎巴”的怪响,像老旧的木门铰链——朝沈茜的后颈摸过来。

手指枯瘦,指甲乌黑,指尖还沾着泥。

沈茜眼皮一跳。

她没有后退,反而往前半步,左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揪住了鬼魂的耳朵——冰凉、软塌、像泡发的木耳。

“再摸老子头发,”沈茜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扎纸铺,订一千捆冥币——不是那种印刷的,是手写的,每张都写你名字——然后雇人把全镇的猪圈、茅坑、垃圾堆,全都给你堆满!让你在阴间收钱收到手软,数钱数到投胎都数不完!”

这话威力太大了。

鬼魂整张脸都扭曲了。

阴间确实有规矩:阳间烧的纸钱,阴魂必须亲自清点入账。一千捆冥币,每捆一百张,那就是十万张。鬼魂点钱不像活人用手,是用“魂力”一张张过,十万张足够让他点到头昏眼花、魂力枯竭,别说投胎,连飘都飘不动了。

“你……你狠……”鬼魂哆嗦着,想收回手,但耳朵还被沈茜揪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跨坐在电摩上,揪着鬼耳朵;一个挂在石狮子上,半个身子陷在泥坑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投下怪诞的影子。

夜风吹过,松涛阵阵。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应该是山脚下镇子里的家犬。

就在这僵持的当口,异变再生。

“嗡——!”

沈茜胯下的电摩,突然自己发动了。

不是她拧的油门,是车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但电门自动旋转,电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车头灯“唰”地亮到最刺眼的状态,光束像两把利剑,直刺前方黑暗。

沈茜心里一紧。

她第一时间以为是电路故障——这破车改装过,线路接得乱七八糟,偶尔会抽风。但下一秒她就知道不是。

因为车把开始自己转动。

不是小幅度的调整,是猛地向右打死,车轮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然后——

“轰!”

电摩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方向不是山路,是斜前方那片黑黢黢的林子。沈茜能看到,林子的尽头是断崖,崖下是澜沧江的支流,晚上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操!”

她爆了句粗口,双手死死抓住车把,想夺回控制权。但车把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车速越来越快,夜风呼啸着灌进头盔,吹得她睁不开眼。

后视镜里,她瞥见那个吊死鬼——不知何时已经从泥坑里挣脱,正飘在半空,追在后面。他的脸色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戏谑或恼怒,而是一种真正的惊慌。

“停!停下!”鬼魂在后面狂吼,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你这铁疙瘩要撞树!前面是老槐树!三百年的老槐树!撞上去咱俩都得完蛋!”

沈茜当然知道前面有树。那棵挂满红布条的老槐树,就在林子边缘,树干粗得吓人。以现在这个速度撞上去,电摩会散架,她不死也得残。

但她控制不了车。

眼看车头距离老槐树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树干上的纹路在车灯照射下清晰可见,那些祈福的红布条像无数条招魂幡,在风里狂舞。

十米。

沈茜咬紧牙关,脑子里飞速盘算:跳车?速度太快,落地非死即伤。撞树?必死无疑。

五米。

她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沈茜松开了拧油门的右手——虽然车自己在跑,但她一直没松手,这是本能——然后双手同时发力,不是夺回车把,而是顺着车把转动的方向,再加一把力!

“嘎吱——!”

车把被她拧到了极限,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轮在地面上剧烈摩擦,砂石飞溅。整个车身以几乎倾斜四十五度的角度,硬生生拐了个急弯。

离心力大得惊人。沈茜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了,她死死夹住车身,大腿肌肉绷得像铁块。头盔狠狠撞在肩膀上,眼前金星乱冒。

但车确实拐过来了。

没有撞树,而是擦着老槐树的树皮掠了过去。粗糙的树皮刮在车筐上,发出“刺啦”的声响,铁筐变形,里面装书的塑料袋破了,几本《机械原理》《电路基础》哗啦啦掉出来,散落一地。

更精彩的是后面。

那个吊死鬼正全速追来,他以为沈茜必撞无疑,压根没减速。结果沈茜突然拐弯,鬼魂刹不住“车”,直直朝着老槐树冲过去——

“砰!”

闷响。

不是撞树,是鬼魂在最后一刻想往上飘,但惯性太大,下半身还是狠狠拍在了树干上。更惨的是,他头上那顶破草帽——刚才一直好好戴着的,这会儿被惯性甩脱,像飞盘一样旋转着飞出去。

月光下,草帽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沈茜在急转弯中勉强回头,眼睁睁看着那顶草帽飞过树梢、飞过坟头、飞过整片林子,最后消失在山路另一头的黑暗里。

飞出一百多米,妥妥的。

“……”

鬼魂挂在树干上,姿势很尴尬:上半身贴着树,下半身悬空,两条长腿无力地晃荡。他慢慢扭过头,看向沈茜,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恼怒、有不可思议,还有一丝……佩服?

沈茜没空理他。

急转弯后,电摩终于恢复了控制。她猛踩刹车,车轮在松软的林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最后停在一截树桩旁。

车熄火了。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她自己的喘息声,粗重得像破风箱。

沈茜跨下车,腿有点软,扶着树桩才站稳。她摘下头盔,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上。夜风吹过,冷得她一哆嗦。

她转头看向老槐树。

鬼魂还挂在上面,正慢吞吞地往下挪,动作笨拙得像只树懒。等他终于落地时,浑身上下更狼狈了:土布衫子被树枝刮破好几道口子,缅裆裤上除了泥还有树皮碎屑,头发里的红头绳不知掉哪儿去了,披头散发,活像个疯鬼。

沈茜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鬼魂警惕地看着她,往后退了半步。

沈茜伸出右手——不是打人,是用拇指和食指,在鬼魂青紫的脸颊上,轻轻抹了一下。

不是爱抚,是抹了把鼻涕。

刚才急转弯时,她吓得鼻涕都出来了,一直没擦。

鬼魂僵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脸上那抹亮晶晶的痕迹,又抬头看看沈茜,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早跟你说过,”沈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老子后视镜比监控还清楚。你刚才扒车、搭肩、摸头发,全被我看见了。”

她踢了踢鬼魂瘫在地上的小腿——触感冰凉,像踢到了一截冻肉。

“下次再敢吓人,”沈茜掏出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我就把你挂到镇广场的LEd屏上,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标题我都想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那种短视频博主的夸张语调:

“《三尺坪吊死鬼cosplay失败实录:从吓人到被吓,只需一个虎妞!》”

“再配上土味bGm,加上鬼畜剪辑,保证让你在阴阳两界都出名。到时候别说你婆娘,整个阴曹地府都认得你这张脸。”

鬼魂的表情彻底垮了。

月光开始偏移,云层又聚拢过来。山林里的阴影变得浓重,远处的江水声似乎更响了。

鬼魂的影子开始变淡。

不是消散,是像墨汁滴进水里那样,慢慢晕开、稀释。他的轮廓变得模糊,土布衫子、缅裆裤、枯瘦的手脚,都融成了一团深色的影子。最后,影子坍缩、凝实,变成了一滩——

烂泥巴。

真的是泥巴,黑褐色,黏糊糊的,堆在落叶上,还微微冒着热气——不对,是寒气。

泥巴堆在原地,开始缓慢地、有节奏地扭动。像是有生命,又像是被风吹的。表面鼓起几个气泡,“噗”地破了,散发出一股更加浓郁的腐土味。

沈茜看了三秒,转身走向电摩。

车还能发动,虽然车筐歪了、书掉了、后视镜松了,但核心部件没事。她重新跨上车,戴好头盔,拧动钥匙。

“嗡——”

电动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地里格外清晰。

她掉转车头,车灯照亮前方——不远处就是隧道的入口,那是十年前修的穿山隧道,过了隧道就是下山的路,再骑二十分钟就能到外婆家。

沈茜没有立刻开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摊还在扭动的烂泥巴。

然后她举起右手,伸出一根中指。

这个国际通用手势,在三尺坪的山林里,在月光和夜雾的笼罩下,显得既突兀又合理。

“拜拜咯,”沈茜对着泥巴堆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下次投胎,记得学学怎么做好鬼——至少,别惹骑改装电摩的姑娘。”

她拧动油门。

电摩冲进隧道,车灯的光束在混凝土墙壁上划过,引擎声在封闭空间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隧道深处。

隧道外,月光完全被云层遮住。

山路上只剩下那摊烂泥巴,还在原地,一扭,一扭。

像是抗议,又像是告别。

远处镇子里,传来了零星的鸡鸣。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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