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然的律师事务所内,灯光一直亮到深夜。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着三摞文件:左边是老周提供的原始账目副本,中间是陈景明手下在审讯中的供词,右边是苏知予冒着生命危险录下的关键录音。
温景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证据材料编号归档。他的助理轻轻敲门进来,递上一杯热茶。
温律师,所有材料都整理完毕了。法院那边已经预约了明天上午九点提交申诉材料。
温景然点点头,目光扫过桌上厚厚的卷宗:这可能是我们接手过最特殊的案件。十二年的冤屈,该有个了断了。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那是老周亲笔写下的证词。老人的字迹有些颤抖,但每一笔都透着坚定:我周明远在此郑重声明,十二年前亲眼目睹陈景明伪造账目,陷害苏振邦科长。因惧怕报复,隐忍至今。现愿出庭作证,还苏科长清白。
窗外,晨曦微露。温景然合上最后一份文件,长长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在医院病房里,苏知予正细心地为江亦谦更换腿上的纱布。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时看向床头的时钟。
别紧张。江亦谦轻声安慰,温律师做事一向稳妥。
苏知予勉强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我知道。只是这一天等了太久,反而觉得不真实。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上温景然的名字,苏知予的手一颤,消毒棉签掉在了地上。
江亦谦握住她的手:接吧。
苏知予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温律师...
申诉材料已经正式提交了。温景然的声音带着疲惫,但难掩喜悦,法院当场受理,表示会优先处理。而且...他顿了顿,已经通知监狱方面,让苏科长配合调查。
手机从苏知予手中滑落,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涌出。
怎么了?江亦谦关切地问。
苏知予缓缓蹲下身,捡起手机,声音哽咽:法院受理了...他们通知爸爸配合调查...
江亦谦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苏知予伏在他肩上,十二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宣泄。从少女时期父亲蒙冤入狱,到独自抚养弟弟长大,再到被陈景明威胁胁迫...所有的苦难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我要去见爸爸。苏知予突然抬起头,擦干眼泪,我要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当天下午,苏知予独自来到城郊监狱。探监室里依旧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但她今天却觉得连这气味都变得亲切起来。
当苏振邦出现在玻璃隔墙对面时,苏知予险些认不出他。父亲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许多,鬓角已经全白,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知予,你怎么来了?苏振邦拿起通话器,声音里带着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知予将手贴在玻璃上,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爸爸,温律师今天向法院提交了申诉材料。法院已经受理了,很快就会重审您的案件。
苏振邦愣住了,握着通话器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你说什么?
我们有证据了。苏知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周叔叔提供了当年的原始账目,陈景明的手下也都招供了,还有...还有一些其他证据。爸爸,您很快就能出来了。
苏振邦缓缓放下通话器,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隔着厚厚的玻璃,苏知予能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在颤动,却听不见他的哭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振邦才重新拿起通话器,声音沙哑得厉害: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对不起,爸爸,让您等了这么久。苏知予泣不成声,我应该早点...
不,是爸爸对不起你。苏振邦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着女儿泪湿的脸庞,这些年,苦了你了。一个人带着知然,还要为我的事奔波。
父女俩隔着玻璃相望,泪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苏振邦仔细端详着女儿,仿佛要将这些年的亏欠都看回来。
知然他...还好吗?
他现在很好。苏知予擦干眼泪,露出欣慰的笑容,在工地上班,很努力。他说等您出来,要亲自向您道歉。
苏振邦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慨:你们都长大了。
探监时间快结束时,苏振邦突然问道:那个江亦谦...他对你好吗?
苏知予的脸微微泛红:他为了帮我找证据,腿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
是个好孩子。苏振邦轻声道,等爸爸出去,要好好谢谢他。
离开监狱时,夕阳正好。苏知予站在监狱大门外,回头望了望那座压抑的建筑。这一次,她心中充满希望。
回到医院,苏知予迫不及待地把探望父亲的经过告诉江亦谦。
爸爸问起你了。她削着苹果,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他说要好好谢谢你。
江亦谦靠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她:等叔叔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夜深人静时,苏知予躺在陪护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把她扛在肩头,带她去公园看花;想起父亲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温暖;想起每次她生病时,父亲整夜守在床前的担忧。
这些记忆被尘封了太久,如今终于可以重新拾起。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苏知予轻轻起身,走到江亦谦床边。他睡得正熟,呼吸均匀。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掖好被角,却在转身时被他拉住了手。
怎么还没睡?江亦谦的声音带着睡意。
睡不着。苏知予在床边坐下,我在想,等爸爸出来,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圆了。
江亦谦撑起身子,借着月光凝视她的脸庞:到时候,我们一起好好照顾他。
苏知予靠在他肩上,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