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关闭的声音。监狱里唯一不变的节拍。
顾夜宸盘腿坐着,背靠斑驳墙壁,水泥地冰冷。他习惯了死寂,也习惯了自己不是影帝,只是囚犯734。
拒绝所有探视,家人律师,一概不见。不想看谁眼里的同情失望跟幸灾乐祸。这狭小的空间里,他只能面对自己,还有那些被刻意忽略无数次,关于苏言的记忆。
没有外界喧嚣,记忆反倒异常清晰。
想起第一次见苏言。嘈杂片场,少年穿着不合身的戏服,在角落认真的读剧本。导演一喊他,那眼里的光,比现场所有聚光灯加起来都亮。是对未来的渴望,是纯粹的热爱。
那束光很美,他想靠近。
可他后来做了啥?
用金钱跟权势,把苏言从他热爱的片场拎出来,塞进一座叫“家”的华丽牢笼。剪断苏言所有对外联系,让他只能依赖自己。还以为那是保护,是圈养,是爱。
现在想来,不过是病态占有欲的起步。
记忆跳到那个昏暗房间,纹身针刺破皮肤的声音嗡嗡的响。苏言在他身下发抖,眼角挂泪,求他不要。可他当时想的啥?极致的浪漫,宣告主权的仪式。吻着那个专属图腾,告诉苏言,这是永不分离的证明。
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腕,那儿曾是昂贵名表,如今只剩苍白。他忽然明白,那不是证明,是烙印。一个奴隶主在自己最心爱的所有物上,烫下的耻辱标记。
他一遍遍告诉苏言:“我爱你”。
可他爱的,是啥?
爱苏言温顺的待在他划定的范围里,爱苏言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爱苏言放弃事业朋友甚至自我,变成一个完全属于他的附属品。
想起一次,苏言拿到好剧本,兴奋的跟他分享,眼里光芒像极了初见。他嘴上夸,转头就让那项目彻底消失。苏言失落的问他,他只轻描淡写:“那角色不适合你,太辛苦。有我养你就够了。”
苏言眼里的光,就从那刻起,一点点灭了。
顾夜宸终于明白,他从没爱过那个鲜活有梦想会笑会哭的苏言。他爱的,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绝对服从,永不离开的藏品。
他像个顶级工匠,拿到世间独一无二的璞玉,欣喜若狂,用偏执的标准,一点点凿掉他认为多余的部分...璞玉的棱角跟纹理还有内部蕴藏的独特色彩。他只想将之打磨成心中最完美的形状。
最后,他成功。得到一件符合他所有想象,精致绝伦的艺术品。
那块璞玉,碎了。
苏言最后看他的眼神,空洞麻木,没爱也没恨,像潭死水。他亲手造就。
“我毁了他......”
顾夜宸嘴唇无声的开合,发不出一点声音。这认知像把淬火的钝刀,在他心脏里反复搅。不是失去的痛,是更深的,对自己罪孽的审判。
一直以为自己是苏言的救世主,从泥潭拉出他,给了他最优渥的生活。直到此刻才看清,自己才是那个拖苏言入深渊的恶魔。
所谓的爱,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包装的毁灭。他不是爱人,是掠夺者,一个刽子手。
喉间涌上腥甜,他猛的低头剧咳,捂住嘴,身体因悔恨蜷成一团,虾似的。
他终于懂了,苏言的逃离,不是背叛,是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