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那个深夜之后,一切回到了原点。
顾夜宸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每天准时开辆普通黑轿车,送苏言去画室,就在车里无声等着。
但有些东西,变了。
一个清晨,苏言的助理林姐,带着整个团队收到了指令。指令来自苏言,内容简洁的像军事纲要。
“第一阶段,目标:星海湾信托产品。行动:舆论施压,制造恐慌。”
林姐看不懂这份详细到可怕的计划从哪来的,但她没多问,立刻执行。
当天上午,财经圈几个有影响力的自媒体号,几乎同时发了篇深度分析,直指星海湾地产项目的资金链风险。文章没点名赵总,却字字句句都冲着他信托产品的底层资产去,用词专业逻辑严密,一看就是顶尖操盘手的手笔。
像在平静湖面投了颗深水炸弹。
赵总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个没完,跟催命符似的。
“赵总!华兴信托的王总打电话来,质问我们星海湾的资产包是不是有问题!”
“赵总!刚收到消息,有三个大额投资人已经启动了紧急赎回程序!”
“赵总,我们股价开盘半小时内,已经跌了百分之八!”
赵总坐在巨大老板椅上,脸色铁青,手里夹的雪茄积了长长一截烟灰。他一上午都在接电话,安抚,许诺,甚至怒骂,可都没用。恐慌一旦形成,就跟瘟疫似的蔓延开。
他想不通信息怎么泄露的。信托产品的瑕疵是公司最高机密,就几个人知道。
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城市另一头,一个嘈杂的网吧,顾夜宸坐在最角落。他鸭舌帽压得很低,一身廉价外套,跟周围喧闹的环境混在一起。
他面前的电脑是加密邮箱界面。他刚用一个临时海外Ip,把一份更详尽的资料匿名发给了那几个信托管理人。做完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删掉所有痕迹,下机,走入人流,像个来消磨时间的普通人。
第一把刀,稳准狠的刺入赵总命脉。
下午,苏言在画室画画。林姐敲门进来,把一份报告递给他。
“苏先生,第一步很顺利。赵总那边乱成一锅粥,我们安插的人汇报,他一上午都在办公室发火,摔了好几个杯子。”
苏言接过报告,目光扫过信息,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姐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苏先生,我们的信息来源...实在是太精准了,简直跟赵总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苏言笔尖在画布上一顿,随即又恢复流畅。他没回答,只淡淡道:“继续执行第二步。”
“是。”林姐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画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苏言看着画布上逐渐成形的色块,思绪飘远。
他知道,顾夜宸的第二把刀已经递了出去。
就在林姐汇报时,几家跟赵总有竞争关系的媒体都收到了匿名爆料。爆料内容不是确凿证据,是一些指向明确的线索,关于赵总早年发家时涉及的土地纠纷跟暴力拆迁黑料。
这些对家媒体如获至宝,立刻派出最精锐的调查记者团队,顺着线索深挖。他们不需要真相,只需要攻击赵总的炮弹。
网上开始出现捕风捉影的帖子跟报道,把赵总陈年的烂事又翻了出来。虽然没实锤,但舆论的火苗已经点燃,烧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如果说第一刀是商业上的狙击,那第二刀,就是名誉上的绞杀。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傍晚,赵总还在为舆论焦头烂额,他的财务总监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赵总,不好了!税务局的人...突然对我们名下那家已经注销的‘宏图顾问’公司,发起了专案稽查!”
“轰”的一声,赵总脑子炸开了。
宏图顾问!
那家公司是他的死穴,是他所有账外资金流转的中转站跟他最隐秘的保险柜!虽然早已注销,但所有原始账目跟交易记录,都还封存在一个秘密服务器里。
对方怎么会知道这家公司?
这是最致命的第三刀,直接捅向他心脏。
夜幕降临。
苏言结束一天工作,走出画室。
那辆黑色轿车安静的停在路边,顾夜宸已经提前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苏言坐进车里,林姐的电话打进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苏先生,成功了!税务部门在宏图顾问旧址查获了服务器,赵总所有偷税漏税的证据都在里面。他完了。”
“知道了。”苏言平静挂断电话。
车内,顾夜宸像没听见,平稳的启动车子,汇入城市车流。
他没问战果,苏言也没给评价。
他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杀手,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暗杀,事成之后,各自退回角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言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报复的快感没预想中那么强烈,反倒是巨大的空虚感笼罩下来。
他赢了,赢的干脆利落。
可这场胜利,从情报分析跟策略制定再到每一步的精准执行,都深深刻着另一个男人的印记。
他像个幽灵,一个看不见的操盘手,用那可怕的头脑远程操控了整场战争。
苏言忽然发觉,他所谓的“掌控”,就是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发现自己只是递出了一把刀,真正握着刀柄决定刀尖朝向跟力道的,始终是驾驶位上那个沉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