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掌心发烫，顾临渊低头看了一眼屏幕。
那条“你完了”的短信已经删了，但指尖残留的触感像电流，一路窜到太阳穴。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
黑色西装，白衬衫，婚戒套在无名指上，有点紧。
昨晚熔毁的主机、周慕白的声音、G-LY的真相，全都压在胸口，但他没时间消化。
叶晚星在门外敲了三下。
节奏和他们大学时接头暗号一样。
“走了？”她问。
“嗯。”他应了一声，把手机倒扣进内袋，抬手看了眼腕表。
发布会现场灯光刺眼。
长枪短炮的镜头对准门口，记者们像闻到腥味的鱼群，往前挤。
“顾先生！请问您和叶小姐的婚姻是否仍然有效？”
“网上有照片显示你们曾签署协议，是不是早就打算离婚？”
“顾临渊，你是不是利用婚姻炒作自己？”
问题一个比一个狠。
顾临渊没说话，只轻轻转了下戒指。
金属圈在他指间滑动，反光打在第一个提问记者的镜头上，晃得她眯眼。
叶晚星站到他身边，高跟鞋踩地声清脆。
她今天穿了件银灰色露肩裙，发尾卷着，右眼角泪痣在闪光灯下一闪。
“我们是合法夫妻。”她说，声音不大，但够冷。
“可结婚证上的照片是假的！”后排有人喊，“查过档案，你们登记那天根本不在民政局！”
全场安静了一秒。
顾临渊笑了。
他抬起手，红蓝黑三色笔从袖口滑进掌心，又迅速塞回口袋。
现在用不着笔了。
他看着提问的女记者：“你说照片是假的。”
“那你信不信，真心可以是真的？”
记者愣住。
他继续说：“红色是契约，蓝色是真心，你要验证哪个？”
台下哗然。
有人翻记录：“这话说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在mV片场，他说的是‘演技和情绪哪个更真实’！”
“第三次了！上次篮球赛他说‘赢球靠数据还是靠心跳’——全是一个套路！”
“他在玩文字游戏！”
顾临渊不否认。
他就喜欢让人猜。
叶晚星忽然动了。
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纸，啪地拍在前台上。
结婚证。
所有人伸长脖子。
闪光灯疯了似的闪。
照片是黑白的，边角有点模糊，但能看清——
二十岁的顾临渊穿着白大褂，嘴角挂着懒散笑，旁边是扎马尾的叶晚星，脸微侧，眼神落在他身上。
“这是……”有人认出来，“校园十佳青年颁奖礼合影？”
“对。”叶晚星点头，“我们把当年合照裁了，贴在结婚证上。”
全场静了两秒。
随即炸开。
“所以你们承认是造假？”
“我没说造假。”叶晚星打断，“我说的是——**就算开始是假的，现在也是真的**。”
顾临渊侧头看她。
她没看他，盯着前方，像在对全世界宣战。
他记得她以前最讨厌“作秀”。
她说过：“感情要是能演，那还要真心干什么？”
可现在，她亲手把一段“假婚姻”变成了“真宣言”。
耳钉突然发烫。
共情触发。
他瞬间感受到她的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逞强，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坦然。
像一个人终于摘下盔甲，站在风里说：我认了。
三分钟。
临时技能激活：**情感表达精准度+90%**。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话。
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极低。
“顶流小姐的眼泪，可比问题致命多了。”
她肩膀抖了一下。
没哭。
但她睫毛颤得厉害。
台下只看到两人靠近的剪影，快门声密集如雨。
“他们在说什么？！”
“重放音频！肯定有问题！”
“天啊这氛围……谁还关心协议不协议的！”
顾临渊直起身，依旧面无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句话不是调侃。
是他第一次，用能力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记者还不死心。
前排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顾先生，既然你说蓝色是真心，那你敢不敢当众回答——你喜欢叶晚星吗？”
全场屏息。
连后台工作人员都停下动作。
叶晚星的手指悄悄攥紧风衣下摆。
她没戴手套，指甲边缘有点干裂。
顾临渊看着那个记者。
三秒后，他开口。
“你喜欢你手里的录音笔吗？”
记者一愣。
“它录下过多少句假话？多少个被剪辑过的片段？多少个被曲解的表情？”
“如果你的答案是‘不知道’，那你凭什么问我？”
对方哑火。
后排立刻有人接话：“所以你是拒绝回答？”
“我没拒绝。”顾临渊说，“我只是提醒你——**别拿工具的冷，去量人心的热**。”
台下有人笑出声。
“他说得对！”
“这话必须截下来做表情包！”
“救命，我现在只想嗑他们俩！”
叶晚星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但很稳。
她把他的手拉到桌面上，五指张开，婚戒正对着镜头。
“拍清楚点。”她说，“下次再问，我就直播换金镯子。”
全场爆笑。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
顾临渊低头看两人交叠的手。
她的掌心有点汗，他的戒指蹭到了她的小指。
他想起小时候在祖父书房见过的一幅画。
名字叫《双生藤》，讲的是两根藤蔓缠在一起，一根向阳，一根背光，最后都活了下来。
那时他不懂。
现在懂了。
有些关系，开始是为了活命。
后来，是为了让对方活下去。
台下又有记者举手。
是个新面孔，年轻，穿牛仔外套。
“顾临渊！”她大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叶晚星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顾临渊刚要开口。
叶晚星抢先回答。
“他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早就知道。”
全场一静。
顾临渊猛地看向她。
她终于转过头，直视他眼睛。
“从第一次共情开始。”她说，“你就知道我在藏什么。”
他呼吸一滞。
共情反馈的能力，从来不是单向的。
当他汲取别人技能时，也会无意中触碰到对方最深的情绪。
而她……
她早就察觉了。
那些他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的试探，那些假装随意的对话，那些刻意引导的情绪波动——
她全都知道。
但她没拆穿。
她让他以为自己在掌控局面。
实际上，她一直在等。
等他主动走进来。
耳钉第二次发烫。
共情再度触发。
这一次，他读到的不是情绪。
是一段记忆——
大学图书馆，傍晚，她坐在角落翻剧本，他路过，不小心碰掉她的笔。
她捡起来，低声说：“有些人装得很冷，其实只是怕热得太快。”
当时他没懂。
现在懂了。
他慢慢抬起手，拇指擦过她小指上的戒指印。
“那你呢？”他问，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想逃了？”
她没答。
只是把结婚证重新收进包里，动作利落。
然后站起身，拎起裙摆，朝后台走。
他没动。
直到她走到帷幕前，才停下，回头看他。
“发布会结束了吗？”她问。
没人回答。
记者们还在刷手机，热搜已经变了：
#顾临渊叶晚星大学合照#
#红色是契约蓝色是真心#
#顶流小姐的眼泪#
三条都在第一。
她没等回应，转身消失在幕后。
顾临渊坐着没动。
手指摩挲着戒指内圈刻的字母：Yx。
那是她的缩写。
他记得签证那天，工作人员问他刻什么。
他随口说了两个字。
现在想想，可能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不是契约。
不是交易。
是**等我**。
他站起来，朝帷幕走去。
外面还能听见快门声。
有人喊：“顾先生！你们还会一起参加综艺吗？”
他脚步没停。
“等我通知节目组。”他说。
帷幕拉开一条缝，光漏进来。
他看见她的背影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输入什么。
他走近。
没说话。
她把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是一条未发送的消息草稿：
“下次写情书，记得用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