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轩直接白了他一眼：“查什么查，若是让公子知道你随意揣度他的心思，怕是又要罚你。”
雅奇却不以为意，压低声音道：“你懂什么？这小厨娘那日是在桥头，前两日又是在幼慈院，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况且，你何时见过公子跟哪个女子多说两句话了，更别提给笑脸了。”
说着说着他还瞥了眼正在同客人说话的许清嘉：“我同你说，公子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故意接近这小厨娘的不然以他那性子，哪会对一个开食肆的女子这般另眼相看？说不定这食肆背后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名堂呢。咱们且仔细瞧瞧，若是能探出些什么，也好在公子面前讨个巧。”
青轩皱着眉，显然觉得他这番话太过牵强：“公子行事自有道理，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安分吃些东西得了，莫要惹事生非。”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布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虽无华贵饰物，却自有一股沉静温婉的气度。
方才同客人说话时，眉眼弯弯，语气温和，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劲儿。
青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淡淡道：“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能有什么名堂？你莫要在这里捕风捉影，耽误了公子的事。”
雅奇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拿眼睛不住地瞟着许清嘉，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像是感受到了雅奇的目光，许清嘉抬眸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而后展开笑颜，亲自去端了一壶凉水荔枝膏走了过去：“两位，这是小店新制的消暑饮子‘凉水荔枝膏’，用乌梅、砂仁等药材熬制而成，格外爽口，二位不妨尝尝。”
她将茶壶放在桌上，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而过，见雅奇眼神带着几分探究，青轩则面色平淡，心中虽有疑惑，却不动声色地笑道：“若是不合口味，尽管吩咐，我再给二位换些别的饮子。”
雅奇端起茶壶，倒了两杯，琥珀色的膏水在杯中泛着光泽，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他挑了挑眉，故作随意地呷了一口，随即便心里还存着几分探究，面上却不由自主露出几分惊艳。
这荔枝膏水层次分明，酸甜得宜，冰爽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满身的燥热，只留下满口的清爽回甘。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看向许清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这般手艺，难怪公子那个嘴刁的能另眼相待。
青轩见他的神情，也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眸色微动，虽未言语，握着杯子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了几分，显然这味道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许清嘉见状这才笑着去招呼其他客人。
点的几道小菜也很快上来，雅奇率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口水鸡。
入口先是麻香窜上舌尖，随即鸡肉的鲜嫩裹挟着红油的香辣在口中化开，辣而不燥，肉质紧实却又极易脱骨。
再饮上一口荔枝膏水，那滋味儿更是绝妙——麻辣的后劲被荔枝膏水的清甜甘冽瞬间抚平，只留下唇齿间的余香在舌尖缠绕。
他一边吃一边偷眼打量四周，见这食肆虽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桌椅摆放有序，往来的食客脸上多是轻松惬意的神情，倒不像是藏着什么秘密的样子。
他本来是想找出些什么破绽，这般一看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莫非公子真的是看中了这小厨娘的手艺？
青轩则吃得安静，偶尔夹一筷子青菜，目光看向自己对面的雅奇，那神奇仿佛在说：我说你就是闲出屁来了！
雅奇不语，当作没有瞧见他的目光，只是一味的夹菜进碗里。
不过一会儿，桌上的饭菜便空了盘。
二人吃饱喝足，撂下一个小银锭。
许清嘉见状眉头不自觉一挑，这人还真是每次都如此财大气粗。
她上前一步，笑意温和却语气坚定：“二位客官，小店规矩，概不赊账，多退少补。这锭银子远超餐费，还请收回，容我为您找零。”
雅奇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随即开口：“不必了，你这菜味道好，剩下的就当赏你的。”
闻言许清嘉笑了笑，收下了那银锭，也不是第一次了。
开玩笑，有钱不赚是傻子！
“二位稍等片刻。”许清嘉拦住他们，转身进了后厨。
出来时她手里拿着一只封好的小陶罐，里头是她舀好的荔枝膏，“先前多谢裴公子提点，这一小罐是方才二位喝的凉水荔枝膏饮，取冰水冲服即可，还请二位代为转交，权当是我一点心意。”
“这……”雅奇看着她手里的陶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青轩看着直接接了过来，“既如此，那便替公子谢过许娘子了。”
说罢，他将陶罐小心收好，对雅奇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同起身离了食肆。
二人回到驿馆时，裴砚卿正在窗边翻看卷宗，见他们进来，抬眸淡淡扫了一眼：“何事？”
青轩直接将陶罐放在了他的桌案上，雅奇甚至来不及阻止。
裴砚卿的目光落在那只素净的陶罐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罐身，眸色微深，淡淡问道：“这是何物？”
未等青轩开口，雅奇率先跪地：“请公子责罚，是属下擅作主张觉得那小厨娘那日接近您是不怀好意，这才去了那五味小馆，想探探她的底细……这是许娘子让我们带回来的荔枝膏，说是为了谢您。”
裴砚卿的目光从陶罐上移开，落在雅奇身上，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雅奇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了。
“我是否说过无需干涉与公务无关之人。”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雅奇忙道：“属下知错，以后再也不敢妄自揣测，随意行动了。”
裴砚卿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言责罚，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陶罐，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起来吧。”
雅奇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随即殷勤的开口：“公子，要不属下去为您调制一杯这凉水荔枝膏？许娘子告知我们法子了。”
裴砚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雅奇立刻心领神会，连忙取来冰鉴里的冰块，又寻了只干净的瓷碗，小心翼翼地舀出两勺荔枝膏，兑上冰水搅匀。
琥珀色的膏体遇水即化，瞬间在碗中漾开，散发出酸甜交织的清香。
他将碗端到裴砚卿面前，心里暗暗祈祷这膏子的味道能合主子心意。
裴砚卿执起茶勺，轻轻搅动着碗中清凉的液体，目光落在那荡漾的涟漪上，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冰凉的触感顺着舌尖滑入喉咙，酸甜清冽的滋味儿在舌尖绽开，那股凉意顺着喉管一路向下，仿佛将连日来因案牍劳形积攒的燥热都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瞧着瓷碗里琥珀色饮子，才发觉有些时日未去过那家小馆子了，不知那小厨娘能否趟过这宁州城的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