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那日,院子里的花草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许清嘉推开房门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身上的夹袄裹得更紧了些。
陶妈妈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娘子,周府的小厮一大早就来了,说周老爷请您去趟商署,有要事相商。”
“商署?”许清嘉微微一怔,脚步顿在原地。
周老爷往日有事相告一般都是约在周府或是食肆,今日特地邀她前去商署,莫不是上次送过去的文书已经受理通过了?
她心中又惊又喜,连忙转身回屋取了文书和印章,匆匆交代陶妈妈照看食肆,
一路上周遭的店铺刚刚开门,伙计们正忙着洒扫门前,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早点铺子飘来的面香。
许清嘉却无心留意这些,只盼着能快点到商署,知晓那文书的结果。
到了商署门口,周如寄早已等在那里,见她来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引着她往里走:“许娘子,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今日请你来此的原因吧!”
许清嘉跟着周如寄穿过前院的青砖甬道,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般怦怦直跳。
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周如寄身后那扇朱漆大门上,轻声应道:“周老爷,可是我入商署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周如寄脚步不停,侧头看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赞许:“你提交的文书条理清晰,各项资质也都齐全,商署几位管事商议后,都觉得五味小馆经营有方,信誉良好,符合入署标准。只是按规矩,还需你亲自来一趟,核对信息并签署几份文书,往后五味小馆便是商署在册的商户了,日后行事也能更方便些。”
许清嘉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一抹释然的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轻快的神采。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向周如寄拱手行礼:“多谢周老爷告知,也多谢商署各位管事的认可。”
周如寄笑着摆摆手,推开了那扇朱漆大门:“此番请你前来,还有一事。”
堂内,几位主事已在桌前等候,下面还跪着一个华服男人。
许清嘉扫过一眼,那华服男人身形微胖,面色带着几分慌张,见有人进来,头埋得更低了些。
而高坐在上的四位主事,脸色各有各的凝重。
左侧首位的刘主事眉头紧锁,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似在权衡利弊。
右侧的李主事则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下方跪着的华服男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中间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主事端坐着,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最末的赵主事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目光在众人之间来回游移,且他看向周如寄的神色中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寒意。
她心中略感诧异,不知此人与商署有何关联,也不明白周如寄特意让她见这场景是何用意,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目光转向周如寄,静待他的解释。
周如寄走到堂中,坐上主位,对着其余四位道:“诸位,这位便是五味小馆的许清嘉许娘子,许娘子,你先坐。”
许清嘉依言在侧边的空椅坐下,目光仍不自觉地落在那华服男人身上。
只听周如寄清了清嗓子,声音沉了几分:“此人乃是城西风云楼的肖掌柜,前些日子许娘子食肆投毒之事经查证,正是他暗中指使张癞子在食材中动手脚,妄图借此败坏五味小馆的声誉,今日一大早风云楼的东家就把他送过来了。”
话音刚落,堂内的气氛骤然凝固。
那肖掌柜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被赵有光冷厉的眼神逼得又低下头去,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刘主事停止了敲击案几的动作,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周主事,此事既已查明,不知风云楼东家是何态度?总不能仅凭他一句话,就将人送来了事。”
赵有光闻言立马接口道:“诸位放心,风云楼东家已将肖掌柜的罪状尽数写下,连同人证物证一并呈了上来,绝无半分推诿之意。他还说,愿赔偿五味小馆所有损失,并将肖掌柜交由商署处置,只求能平息此事,保住风云楼的招牌。”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双手呈给刘主事,“这便是风云楼东家的亲笔供状和相关证据,还请诸位主事过目。”
许清嘉坐在一旁,听着赵有光的话眉头微蹙。
这姓肖的只是一个小小掌柜,风云楼的东家只是草草将他送来商署便想了结此事,未免太过轻描淡写。
投毒之事关乎人命,若非那日发现及时,食客怕是早已遭了殃,这般恶劣行径,岂是一句赔偿损失便能抵消的?
她抬眼看向那肖掌柜,见他虽身子颤抖,眼底却藏着一丝侥幸,仿佛笃定风云楼东家能保他周全。
再看赵有光那急切撇清的模样,心中更是了然——这背后定有更深的牵扯,风云楼东家此举,怕是想弃车保帅,用一个掌柜的前程,换整个风云楼的安稳。
“周主事如何看待此事?”那位一直没开口的老主事终于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周如寄身上。
周如寄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在许清嘉身上,“许娘子,此事因你而起,你且说说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