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黑云寨中便响起了急促的锣声与脚步声。一名小头目带着十余个精悍喽啰,挨个拍打客房院门,高声传令:
“诸位英雄!大寨主有令,今日午时于聚义厅设宴,鉴赏‘人参果’,请诸位准时赴会!”
朱安四人早已起身,闻听此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鲁智深摸着光头,瓮声瓮气道:“怎地提前了?洒家还以为要等到明日!”
马扩低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那郭猛心怀鬼胎,要提前动手了。”
邓元觉双手合十,面上宝相庄严,眼中却闪过一丝厉色:“阿弥陀佛,既已洞悉其奸,早晚皆是一战。今日便见个真章!”
朱安沉声道:“诸位小心,见机而动,首要救出孩童,我等三人入内,邓大师在外策应。”
邓元觉微微颔首。
将近午时,各路绿林人物陆陆续续往聚义厅方向走去。
众人脸上虽带着对“人参果”的好奇与期待,但眼神中也或多或少存着一丝疑虑,这大会开得突兀,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聚义厅前,此刻却是气氛紧张。数十名膀大腰圆,手持钢刀的喽啰分列大门两侧,杀气腾腾。
一个管事模样的头目站在门前石阶上,对前来赴会的众人高声道:
“诸位英雄,寨主有令,为免兵刃惊扰仙果灵性,请将随身兵器暂交我等保管,宴后自当原物奉还!”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这些江湖草莽,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兵刃便是第二条性命,岂肯轻易离手?
当下便有人嚷了起来:
“这是什么规矩?老子行走江湖十几年,还没听说过吃饭要交家伙的!”
“就是!兵器离了身,跟拔了牙的老虎有啥区别?”
“黑云寨莫非是要搞什么鬼名堂?”
那头目脸色一沉,厉声道:“此乃寨主号令!谁敢不从?”
话音未落,一个脾气火爆的汉子梗着脖子吼道:“老子就不交!看你能把爷怎地?”
他话音未落,旁边两名喽啰猛地扑上,动作迅捷狠辣,一人扭臂,一人踹膝,那汉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便被按倒在地,紧接着雨点般的拳脚便落了下去,直打得他鼻青脸肿,吐血求饶。
众绿林见黑云寨如此霸道,下手狠毒,虽心中愤懑,但见四周喽啰虎视眈眈,形势比人强,只得忍气吞声,不情不愿地将随身兵刃交出,在那头目面前的登记簿上画押,然后憋着一肚子火,空着手走入聚义厅。
轮到朱安一行时,鲁智深提着六十二斤水磨镔铁禅杖,马扩挎着腰刀,那头目见是他们,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却仍伸手一拦:“朱大官人,诸位,还请依规矩行事。”
朱安脚步一顿,虎目扫过两侧持刀喽啰,最后落在那管事脸上,声音平静:“难道我朱安,也要交吗?”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那些已经交出兵器,站在厅内向外张望的绿林汉子们,闻言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朱安身上。
那头目被朱安目光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额头见汗,嘴唇嚅动了几下,竟不敢硬顶。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阵香风忽然飘来,伴随着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
“哎呦呦,这是做什么?朱安哥哥是何等人物?那是名震山东河北的豪杰,岂是寻常江湖草莽可比?他的兵器,自然是不用交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毒娘子”柳青蛾,正袅袅娜娜地从回廊转角处走来。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脸上薄施脂粉,朱唇一点。
最惹眼的是那衣襟,竟是半解开来,露出一大片白腻酥胸,勾魂夺魄,媚意入骨。
许多绿林汉子何曾见过这等风情?只觉得口干舌燥,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了过去,死死盯在那片雪白之上,挪不开眼。
然而,一想到这女人的诨号和那些关于她用毒手段的可怕传闻,心头那点旖旎念头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深深的畏惧,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柳青蛾对周遭目光浑不在意,笑吟吟地走到朱安面前,福了一福,眼波流转:
“朱安哥哥,下面的人不懂事,莫要见怪。您携兵刃入内便是。”
说罢,她目光转向鲁智深与马扩,笑意微敛,“只是这两位兄弟的兵刃,还需暂留此处。寨中规矩,不好为一人尽破,还望朱安哥哥体谅。”
鲁智深环眼一瞪,便要发作,朱安却伸手虚按,止住他话头,对柳青蛾淡淡道:“三寨主既如此说,朱某自当遵从。”
回头对鲁、马二人道,“二位兄弟,且将兵刃留下。”
鲁智深重重哼了一声,将禅杖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颤。马扩也解下腰刀,递与旁边喽啰。
柳青蛾见状,笑容更盛,侧身让路:“朱安哥哥,请。”
朱安微微颔首,当先迈步而入,鲁智深与马扩空手紧随其后。
聚义厅内,此刻已黑压压坐满了人,粗粗看去,不下百人。
只是气氛颇为诡异,大多数人空着双手,神情忐忑,或低头不语,或左右张望,全无昨日饮酒时的豪迈喧嚣。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得屏风后脚步声响,大寨主郭猛、二寨主谢怀,以及方才露过面的三寨主柳青蛾,在十余名心腹亲随的簇拥下,缓步走出。
郭猛今日换了一身簇新的锦袍,更显魁梧,他扫过全场,在唯一携带兵器的朱安身上略一停留,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随即朗声笑道:
“哈哈哈,有劳诸位久候!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要共赏那延年益寿的‘人参仙果’!”
他大手一挥,“来人啊!将‘仙果’请上来,让诸位英雄开开眼界!”
厅中众人精神一振,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向厅门方向,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人参果”,究竟是何模样。
然而,朱安、马扩和鲁智深三人,却是心中一紧。
他们知道,这“仙果”一出,恐怕就是图穷匕见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