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就地扑杀”,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从周家院里每个人的天灵盖,直浇到脚后跟。
刚因为“神药显灵”而升腾起来的狂喜和燥热,瞬间被冻成一坨冰疙瘩,堵在胸口,又冷又硬。
村民们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看那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身影,比看真阎王爷还怕。
在这年头,啥最大?
不是天,不是地,是那身制服,是那张盖着红戳儿的公文。
那玩意儿,能决定你的生死,更能决定你家猪的生死。
“同志……同志,这里头是不是有嘛误会?”
周铁梁那张刚缓和过来的老脸,又绷得像块铁。他一步抢上前,本能地挡在院门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不是怕,他是慌。
一边,是自己刚立起“神仙”人设、挽救全家命根子的小儿子。
另一边,是代表着绝对权威、不容置喙的国家机器。
他这个小小的村支书,被夹在中间,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误会?”
为首的那个白大褂,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他叫李卫东,县防疫站的站长。
他扶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在周铁梁面前一晃。
“周铁梁同志,我们是县防疫站的。接到群众实名举报,你村秦家峪爆发疑似猪瘟疫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急性传染病防治条例》第十八条第三款,为防止疫情扩散,我们将对疫点三公里内所有生猪,进行紧急扑杀处理。”
他的声音不大,没有半点情绪,却一字一字,砸碎周家院里所有人最后的幻想。
实名举报!
人群里,刚被傻柱一勺“神仙菜”干翻、又被尿裤子羞辱得无地自容的许大茂,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生怕有人看他。
没人注意他。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
完了!
这回是真凉了屁了!
“不……不能啊!李站长!”大嫂王素芬“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李卫东的腿就嚎,“我们家这猪……没病!它们好着呢!”
“放手!”
李卫东身后一个年轻的防疫员,厉声呵斥,就要去拽王素芬。
“住手!”
一声清冷的断喝,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周野从人群后缓缓走出。
他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倒。可他一开口,那股子掌控全场的气场,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嘴。
他没去看哭天抢地的王素芬,也没去看脸色铁青的李卫东。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那辆停在村口的军绿色吉普车上。
“吉普车,四个轮子,烧的是汽油。马车,也是四个轮子,吃的是草料。李站长,您说,它们都能拉货,哪个跑得快?”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
嘛玩意儿?
这节骨眼上,你掰扯这个?
李卫东眉头一皱,觉得这小子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你是什么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我是谁不重要。”
周野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懒散。
“重要的是,李站长您是专家,是来解决问题的。可您现在这架势,是解决问题,还是把问题跟人一块儿解决了?”
他抬手指了指猪圈的方向。
“您说这叫猪瘟,是绝症,沾上就得死,没错吧?”
李卫东冷哼一声,算是默认。这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那您再给掌掌眼。”
周野侧开身,露出他身后那个刚刚还奄奄一息,此刻却在食槽边拱来拱去,哼哼唧唧找食儿的猪崽子。
“这头,一个钟头前,四脚朝天,浑身发紫,眼瞅着就要去见阎王爷。”
“现在,它站起来,想吃饭。那您给我说道说道,按您的章程,这头猪,是算活的,还是死的?是该埋,还是不该埋?”
这话,像一把精准的锥子,不偏不倚,正扎在李卫东的知识盲区上。
他当了十年防疫站站长,扑杀的瘟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猪瘟是嘛样,他比谁都清楚。
高热,抽搐,皮肤紫绀,呼吸衰竭……绝对的不治之症!
可眼前这头猪……
它身上确实还有未褪尽的紫斑,符合猪瘟的一切特征。
但它又确确实实地站着,活蹦乱跳,甚至透着一股子病愈后的虚弱和饥饿。
这……这他妈的不科学!
李卫东的脑子,第一次,乱。
“这……这可能是……是回光返照!”他身后的年轻防疫员,结结巴巴地给出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解释。
“回光返照?”
周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这位同志,看来您不仅是兽医,还兼职看相算命。那您再给算算,我这满圈的‘回光返照’,啥时候能统一断气?给个准信儿,我们也好提前挖坑,省得浪费国家的人力物力。”
他这话,说得又贫又损,噎得那年轻防疫员满脸通红,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院子里的气氛,悄然发生变化。
村民们原先的恐惧,被周野这几句插科打诨,冲淡不少。他们看着李卫东那帮人的眼神,也从纯粹的敬畏,带上几分审视和怀疑。
是啊,六爷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你们凭嘛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断我们全村的生路?
就在李卫东骑虎难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
一个沉稳儒雅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
“李站长,稍安勿躁。”
娄半城拄着文明棍,慢步上前。
他没提自己的身份,也没摆京城大佬的谱,只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热心市民模样。
“我姓娄,从京城来探亲,恰好赶上。刚才这位小同志救治生猪的全过程,我都看在眼里。”
他转向周野,微微颔首,那眼神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这位小同志用的法子,虽然土,但结果,却很惊人。李站长,您是为人民服务,职责是防止疫情扩散,这点谁都理解。可咱们也不能因为怕犯错误,就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对吧?”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捧又拉。
李卫东的脸色稍稍缓和。这老头儿说话中听,而且看这气派,不像一般人。
“那依着您的意思……”
“不敢,我就是提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娄半城笑得像只老狐狸。
“您看这样成不成?把周家这个院子,设为临时隔离区。你们防疫站的人,就在外面守着,拉上警戒线,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给这位小同志,也给这些猪,二十四个小时。”
“二十四小时后,如果这些猪的病情恶化,或者再死一头。不用您动手,周家自己把猪全埋,我们所有人都配合您,对全村进行扑杀,绝无二话。”
“可如果……”
娄半城声音里带着蛊惑。
“如果二十四小时后,这些猪,全都站起来,活蹦乱跳。那李站长,您可就不是处理一场疫情,而是发现一项……足以改变中国养殖业的重大科研成果啊!”
“这个功劳,报上去,您这站长的位置,怕是都坐不住喽!”
轰!
最后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李卫东的脑子里炸开!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周野,眼神里,贪婪、怀疑、恐惧、兴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啊!
万一……
万一这小子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万一他手里真有治疗猪瘟的土方子呢?
这要是真的,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劳!别说县里,就是报到市里、省里,那都是要挂上号的!
他李卫东,没准就能一步登天!
赌,还是不赌?
赌输,不过是按规章办事,顶多被人说一句死板。
可赌赢……
就在李卫东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周野那懒洋洋的声音,又飘。
“李站长,您扑杀,是为救更多的猪。我治病,也是为了救这些猪。咱们不是敌人,目的一样,就是这走的路子……有点岔劈。”
他走上前,直视着李卫东的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映出李卫东犹豫不决的脸。
“您要是不敢赌这二十四个钟头,怕担责任,怕丢您这身白大褂……那也没关系。”
周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笑容,却让李卫东后背一阵发凉。
“您现在就下令,把它们全埋。我呢,也认栽。”
“只不过,从今往后,秦家峪方圆十里,再闹猪瘟,不管死多少,都跟我周野没半点干系。”
“您救的是规矩,我救的是命。这锅,我可不背。”
诛心!
赤裸裸的诛心之言!
这话等于明着告诉李卫d东:今天你把猪埋,以后再出事,责任就是你的!你亲手掐灭了唯一的希望!
李卫东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对话,而是在跟一个玩弄人心的魔鬼谈判!
他被逼到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一步,可能是万丈光芒。
“好!”
李卫东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就给你二十四个小时!”
他指着周野,眼神复杂到极点。
“所有人听着!立刻以周家大院为中心,拉起警戒线!二十四小时内,许进不许出!所有人,给我盯紧,尤其是他!”
他身后的防疫员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一道由石灰和绳子组成的白色警戒线,将周家大院彻底与外界隔绝。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抱着喷雾器,像一尊尊门神,守在院外,气氛肃杀。
院子里,周家人和村民们,看着这番景象,大气都不敢出。
而周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身,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他走到那块刚赢过来、还带着娄小娥体温的翡翠平安扣前,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揣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嘴角扯上一个弧度,给娄小娥来个莫名的笑,羞得娄小娥脸胛微热。
他径直走到他爹周铁梁面前,看着这个一脸复杂、嘴唇哆嗦的老头子,轻声说:
“爹,跟李站长他们说一声。”
“二十四小时,太长。”
“咱秦家峪的人,没那么矫情。”
“就今晚,掌灯时分。”
“我让我这满圈的猪,给他们,唱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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