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云菲目光入刀,“你们一面标榜着坚定不移、忠贞不二的爱情,一面却又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这么的表里不一,现在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弹劾我?
我倒要问问梁大人,问问诸位。”她声音陡然拔高,“难道梁大人当年那篇颂扬忠贞的文章,是错的么?
难道古往今来那些讴歌专一爱情的文人大家,他们所书所写都是错的么?”
大殿内落针可闻,死寂得可怕。
无人敢应声,连景盛帝都陷入了深沉的思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
“呵,”一声轻笑响起,“要我说,他们对错与否,全在于他们的观念是否与诸位的切身利益相冲突!
合乎你们利益时,他们就是圣贤之言,是千古不易之理。
一旦与你们那三妻四妾、广纳美色的利益相悖时,便成了迂腐之论,甚至成了罪过,我说得可对?”
她根本不给众人喘息辩驳的机会,步步紧逼:“就如此次,你们口口声声指摘我善妒,那你们怎么不说自己滥情?
你们一边满口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一边却乐此不疲地寻欢作乐、纳妾蓄婢,生下一堆庶子庶女。
一边在骨子里瞧不起这些庶出的子女,视之为低贱,却又一边迫不及待地将他们当作筹码,推出去联姻,为家族谋取利益。
合着理都在你们那边,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梁大人听她言,伸着手指着她,“你,你这女子,说话怎竟如此粗鄙?”
南宫云菲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这次凤翔军招募,无意间阻断了你们这利用庶女联姻的肮脏利益链,你们就急了,跳脚了,迫不及待地要参倒我?”
她环视全场,目光中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嘲讽,一字一顿,“参我,你们也配?”
景盛帝放下茶盏,指尖轻敲御案:这便是你的无话可说?
众大臣心中腹诽:待你有话可说时,我等焉有活路?
大殿内落针可闻。
恰在此时,殿外一声尖细的唱喏刺破沉寂:镇北王世子觐见。
景盛帝微挑龙眉:“宣。”
众大臣虽垂首肃立,未敢回望,却骤然感到一股如有实质的冰冷杀伐之气自殿门席卷而来,令人遍体生寒。
与南宫云菲入殿时截然不同,战宇暝步履沉稳,周身裹挟着疆场淬炼出的凛冽煞气,踏步入内。
他行至御案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然后转身看向殿中众人,“诸位大人,当我战宇暝是死的吗?”
他声音不高,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众人心惊不已,“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此对本世子的未婚妻口诛笔伐?
且尔等皆为大庸肱骨之臣,对一个柔弱女子群起而攻之,你们就不觉得惭愧吗?”
景盛帝默默将手中茶杯放回御案。
知侄莫若他,生怕待会儿听到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自己失态喷茶。
众大臣内心惊疑:世子爷,您对柔弱二字是否有所误解?
战宇暝看向梁文翰,“梁大人,想当年你一篇文章惊艳天下,文采斐然。
可据本世子所知,就在前几日,你刚纳了第八房小妾。
纳妾之时,可曾想过你那恩师的教诲,可曾想过你那篇锦绣文章,已被你自身行径玷污亵渎?”
他倏然转身,锐利的视线直刺礼部尚书王敏之:“王大人,当年你与青梅竹马的妻子不被家族看好,却能顶住压力,结为伉俪,此时也一度被传为美谈。
可如今呢?
你那情投意合的发妻,是否已心灰意冷,长居家庙?”
战宇暝环视群臣,声音陡然拔高,“在座诸位,想必不乏有庶子出身的吧?
怎么,才刚握住权柄,便忘了自己的来时路?
忘了当年如何被嫡母磋磨,被嫡系子弟打压排挤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可如今尔等一朝得势,便迫不及待广纳姬妾,制造出一堆庶出的玩意,恶心嫡妻,这是何其的讽刺!”
“庶出的玩意”几字如惊雷炸响,景盛帝心头猛地一跳,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殿中侍立的那几位庶出皇子,这些,也是他制造出来恶心皇后的?
南宫云菲悄然抬眸,恰好捕捉到景盛帝这一瞥,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与战宇衡站在一起的几位皇子。
她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皇上此举意欲何为?
是在为小弟培养磨刀石,还是是在为他树敌?
若景盛帝知晓她心中所想,定要大呼冤枉。
他本意不过是想让其余几位皇子也接触接触政务,希望在每日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们或能有所进益。
南宫云菲重新垂眸,收敛所有思绪,安静地立于殿中。
此刻的她,恰如战宇暝口中那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
而战宇暝周身的气场已彻底放开,浓烈的杀伐之气弥漫大殿,压得群臣几乎喘不过气。
南宫云菲却不受此影响,她抬起头,一双明眸亮如星辰,专注地凝望着自己的未婚夫。
那眼神中的信赖与欣赏,直看得战宇暝冷厉的眸光深处悄然闪过一丝暖意,唇角几不可见地微扬。
若说南宫云菲方才的言辞已令众人如坐针毡、无地自容,那么此刻战宇暝的威势与诛心之论,则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目光所及,言语所指,皆化作无形的重压,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南宫云菲与战宇暝这对未婚夫妻,经此一役,可谓一战成名。
南宫老大人:我那三寸不烂之舌、我那言语如刀的功力,竟然无有用武之地!
至于梁文翰与那几个此前叫嚣得最欢的大臣,此刻只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他们竭力缩紧身躯,恨不能隐于无形,唯恐被那两尊煞神的目光扫及。
景盛帝高坐御座,满意地睥睨着他们的窘态,心中畅快无比。
哼,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蠢货,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这对煞星。
日后,且看你们有无安生日子过吧。
思及此,景盛帝心中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事实确如他所料。
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梁文翰与那几位大臣,隔三差五便会莫名其妙遭人套上麻袋痛殴。
以至于上朝之时,他们脸上时常挂着鼻青脸肿的狼狈相。
他们绞尽脑汁也查不出幕后黑手,只得在出行时增派家丁护院,以求自保。
而龙椅之上的景盛帝,对他们的惨状视若无睹,从未过问半句。
皇帝心中自有明镜,此等结果,不出意料,何须多问?
渐渐地,朝野上下都琢磨出味儿来了:在这京城地界,得罪谁都别得罪南宫云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