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云菲几人前脚刚回到住处,后脚睿王便急匆匆地赶到。
一见面,睿王便抱拳施礼,语含歉意地说:“暝世子,世子妃,本王代柳方旭,向二位赔个不是。”
战宇暝冷哼一声,语气疏离地说:“睿王爷是以什么身份,代那姓柳的赔罪?”
睿王被问得一噎,讷讷道:“本王与他们家终归有着以往的情分。”
“以往的情分?”战宇暝冷嗤一声,语带讥诮,“睿王爷确定这份情分,如今还在?”
睿王眼神闪烁,终究未能答话。
战宇暝却不惯着他,“本世子再问得明白些,倘若那柳贵妃入宫,并非为皇威所迫,而是她与你那好皇兄本就情投意合,睿王又当如何自处?”
“不可能!”睿王如同被踩了痛脚,语气急促地反驳,“若雪她,她断然不是那样的人!”
“嗤!”战宇暝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这话,睿王自己说出来,怕也觉着底气不足吧?你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去求证,不敢去承认罢了。”
睿王颓然垂下眸子,面对战宇暝的犀利言辞,他竟无言以对。
他下意识地转头,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南宫云菲。
南宫云菲并未言语,她身子微微前倾,一双明澈的眼眸此刻正微眯着,细细打量着睿王,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
见睿王看来,她忽而展颜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睿王爷,倒是颇有几分做昏君的潜质呢。”
睿王一怔,愕然问道:“世子妃此话从何说起?”
南宫云菲收敛笑意,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我们虽来此地时间不长,但也在市井房间走过那么几趟,听过那么几句坊间传言。
据说那位柳公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俨然已是这都城一霸。
而你,睿王爷,就因着你口中那点你以为的旧情,对他所作所为熟视无睹,纵容包庇。”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此刻,我倒是要考虑一下,是否还要助你,将那现今的皇帝拉下马来。
至少,如今这位坐在龙椅上的人,尚能给予百越百姓一方安稳。
若换作是你这般不辨是非、任人唯亲之辈坐上那个位置,”她微微摇头,眼神中透出深切的忧虑与质疑,“我真不知,你的国家,你的万民,又将面临何等境地?”
睿王被她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钉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竟是一时失语。
望着睿王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南宫云菲轻声道:“阿暝,你说他心底其实是早有怀疑吧?”
战宇暝眉头微蹙:“不可能吧?他要是这个时候就有所怀疑,前世的后来他又怎会死在柳贵妃手里?”
南宫云菲沉吟片刻,“或许前世的睿王,是求得柳贵妃杀他的呢?”
“菲儿为何会有如此猜测?”战宇暝不解。
“前世的他或许怀疑过那二人,只是他不愿意承认那样的事实,所以他宁可沉溺于别人给他制造的假象之中,也不愿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可当事实真相赤裸裸的摆到他的面前时,支撑他活下去的心气,便也彻底散了。
那一刻,”她顿了顿,目光悠远,“当柳贵妃的刀锋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战宇暝摇摇头:“若真如此,这睿王也太过可怜了些。”
“可怜?”南宫云菲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看向战宇暝,“相较于世间挣扎求存的芸芸众生,前世的睿王,倒也算得上幸福了。”
见战宇暝眼中疑惑更深,她缓缓解释道: “他虽活得辛苦,却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关于柳贵妃情深义重的美好幻梦之中。
这份情感的羁绊,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当他知道真相时,他的信念轰然坍塌,可他却深陷在那感情的漩涡里出不来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到柳贵妃的刀锋下。”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既然一切始于柳贵妃,那便也终结于柳贵妃。
这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决绝的圆满?
你说,这样的他,是否比那些在泥泞中挣扎、连一丝光亮都看不见的底层之人,活得容易呢?
所以,他并不可怜。”
南宫云菲轻轻摇头,“前世的他只是活的有些惨。
他活在心爱之人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死在心爱之人亲手递出的刀锋之下。”
她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冷峭,“呵,真是好惨一男的。”
看着南宫云菲那老气横秋的模样,战宇暝心头蓦然一动,想起自己曾经认为她前世或许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不禁心中一动。
他走上前,将南宫云菲轻轻拥入怀中,温声道:“菲儿,咱们不提那个糟心的睿王了,不如同我说说你前世的事情。”
南宫云菲抬眸,迎上战宇暝探究的目光,眼中带着审视:“不是,好好的你怎么忽然跳到这上头了?”
“不瞒菲儿,”战宇暝坦诚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你前世究竟是何等年岁之人?”
“哦?”南宫云菲挑眉,眼中掠过狡黠,“那夫君猜猜看,我前世到底活到多大年纪?”
战宇暝认真思索,答道:“有时觉得你有中年人的通透练达,有时又觉得你像是阅尽千帆、看透世情的耄耋老者。”
“哈哈,哈哈哈!”南宫云菲闻言,竟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弯了腰,眼角沁出泪花。
战宇暝无奈,只得将笑得花枝乱颤的妻子抱起,帮她擦拭眼角笑出的泪花,“菲儿,我不过是随口瞎猜的,你莫要笑话我。”
南宫云菲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抬眼看着战宇暝俊朗的脸庞,眼中笑意盈盈:“怪不得你问东问西,却从不问我年岁。
那若我前世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你又待如何?”
“我不待如何?”战宇暝目光灼灼,话语斩钉截铁,“我只知我心悦的是今生的你,今生今世我们永不分离,菲儿想去哪里为夫便跟着去到哪里。”
南宫云菲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底柔软,轻声道:“阿暝,前世的我二十八岁因伤离开了那个世界,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她眼中泛起一丝怅惘,“二十八岁啊多好的年华,可我连一场真正的恋爱都没有谈过,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亏呢。”
战宇暝一开始还眼中满是疼惜,可听她说到后面,脸色一变将她拥得更紧:“菲儿,你有我!”
“嗯,”南宫云菲正色点头,依偎在他怀里,“嗯,来到这儿以后我有阿暝。”
战宇暝收紧臂膀,声音低沉而笃定:“菲儿,有时我也在想,我的重生或许便是为了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