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那道被墨绿剑意强行撕开的裂痕,如同一只闭不上的天眼,横亘在京城正上方。
云层被整齐切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阳光从裂缝中毫无阻碍地泼洒下来,落在一品轩那已经变成植物废墟的残骸上,显得格外刺眼。
整条街道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那些原本围观的异人,无论正邪,此刻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脖子僵硬,瞳孔收缩。
“这就是……龙虎山的底蕴?”
有人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没人接话。
因为语言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破了死寂。
两辆印着“哪都通”标志的黑色商务车漂移甩尾,横停在茶楼门口。
车门拉开。
徐三推了推眼镜,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地快步下车。
徐四叼着烟,刚要把火机打着,看到眼前的景象,手一抖,火机掉在了地上。
“卧槽……”
徐四捡起火机,忘了点烟,只是盯着那栋被藤蔓彻底吞噬、仿佛从原始森林里长出来的茶楼,又看了看天上那道疤。
“这他娘的是人力能干出来的?”
徐三没有理会徐四的吐槽,他的目光锁定在茶楼门口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陆灵珊扶着门框,那身原本整洁的衣衫此刻有些凌乱,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
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那根宁折不弯的青竹。
“陆居士。”
徐三快步上前,想要搀扶。
陆灵珊微微侧身,避开了徐三的手。
“不用。”
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徐四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盒还没拆封的烟,递过去一根。
“来一根?提神。”
陆灵珊看了一眼那根烟,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扫过徐四,让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华北大区负责人感到一阵陌生的寒意。
那不是针对个人的杀意。
而是一种身居高位者,俯视众生的淡漠。
就像……那个被称为“柳真人”的存在。
“结束了。”
陆灵珊深吸一口气,平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
“什么?”徐四挑眉。
“大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陆灵珊指了指身后那片死寂的藤蔓丛林。
“里面那些不守规矩的,大人说了,留个全尸,算是给公司面子。”
徐四嘴角抽搐了一下。
留全尸?
这满屋子的人形树雕,你管这叫留全尸?
这也太给面子了。
就在这时,徐三口袋里的专用通讯器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徐三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赵董”两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然后将手机递向陆灵珊。
“陆居士,赵董想和你通话。”
陆灵珊没有接。
她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个手机一眼。
“我不接。”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向着那辆商务车走去。
“转告赵方旭。”
陆灵珊停下脚步,背对着徐三和徐四。
“龙虎山只负责清扫垃圾,不负责洗地。”
“剩下的烂摊子,是你们公司的事。”
说完,她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闭目养神。
徐三的手僵在半空,拿着手机,一脸尴尬。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徐四凑过来,对着手机喊了一声:“赵叔,听见没?人家现在是大爷,咱是孙子。”
过了足足五秒。
听筒里传来赵方旭那沉稳却略显疲惫的声音。
“好。”
只有一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认清现实后的妥协。
徐三挂断电话,和徐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时代变了。
以前那个凡事讲规矩、能被公司拿捏的龙虎山,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立在那里的,是一个能一剑开天、无视规则的庞然大物。
……
半小时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顺着网线和秘密渠道,炸穿了整个异人圈。
《京城上空惊现天痕!》
《一品轩惨变植物园,五大掌门生死未卜!》
《龙虎山柳真人究竟是神是魔?》
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标题霸占了异人论坛的首页。
十佬会议室内。
几块屏幕亮着,连接着此时不在场的几位大佬。
解空大师闭着眼,手里数着念珠,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关石花看着屏幕上那张茶楼的照片,那一张张如同干尸般被封在树干里的脸,让她这个出马仙家族的掌舵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这手段……太狠了。”
那如虎沉声道:“关键是那一剑。能斩开‘上帝之矛’,这种破坏力,老天师不出手,谁挡得住?”
“挡?”
吕慈冷笑一声,那只独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拿什么挡?拿命填吗?王蔼那个老东西现在还躺在床上换尿布,这就是下场。”
会议室陷入死寂。
没人再提“制裁”或者“问罪”这两个词。
武当山,真武大殿前。
周蒙老道长负手而立,目光穿过云海,遥望着北方。
“师爷……”
一个小道童跑过来,指着天边那道还没散去的裂痕。
“那是神仙打架吗?”
周蒙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道童的头。
“那是有人在告诉老天爷,这世道,该换个活法了。”
他转过身,对着大殿内的众弟子下令。
“传令下去,封山三个月。凡武当弟子,近期不得下山。”
“这天,要变了。”
……
京城,某处不起眼的老旧小区。
这是公司最高级别的安全屋。
陆灵珊盘膝坐在床上,并没有立刻开始疗伤。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之前那一刻。
那片暗红色的柳叶破碎时,爆发出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意志。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树的一根枝条,是那个伟大存在意志的延伸。
“这就是……道吗?”
陆灵珊喃喃自语。
她体内的乙木之气开始自行运转,顺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流淌。
之前在战斗中消耗一空的丹田,此刻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游离的能量。
原本卡住她许久的瓶颈,在那道残留剑意的影响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咔嚓。
气息暴涨。
陆灵珊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一抹翠绿的光芒流转,宛如实质。
“呼……”
她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自己的双手。
原本白皙的手掌上,隐隐浮现出一层淡木色的纹路,随即隐去。
“谢谢大人。”
她对着虚空,恭敬地低头。
虽然楚休不在这里,但她知道,大人一定在看着。
窗台上。
一盆原本普普通通的绿萝,突然无风自动。
它的叶片舒展,那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叶子,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边缘变得锋利如刀。
在绿萝的最顶端。
一片并不属于这个品种的、晶莹剔透的柳叶,悄然钻了出来。
柳叶翠绿欲滴,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宁。
那是楚休的一道神念。
通过遍布京城地下水系的根须网络,这道神念跨越千里,在这里生根发芽。
只要陆灵珊有危险,这片柳叶,随时可以化作另一柄开天之剑。
徐四站在楼下抽烟,抬头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老三,你说这龙虎山,以后还听调吗?”
徐三推了推眼镜,看着手机里赵方旭发来的最新指示。
上面只有一句话:
【一切以配合为主,切勿激怒。】
“听调?”
徐三苦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
“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位爷,心情能一直这么好。”
烟头明明灭灭。
夜风卷着落叶,吹过空荡荡的街道。
风暴看似过去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浪潮,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