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和林焰在神族反叛军营地等了两天,没有收到一点无咎的消息。
就在他俩觉得无咎可能已经被天道彻底清除,商量着要不要冒险再去144局探探情况时,一个守门的魔族士兵急匆匆跑来报告:“君羽大人!营地外面……外面来了个人!是那个144局的无咎!他……他样子很吓人!”
两人心里一沉,暗觉不妙,立刻冲向营地入口。
当他们看到倚靠在结界边缘的那个身影时,几乎认不出来那是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总是一副清冷样子的无咎。
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四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痕,那些裂痕深处还在不断渗出冰冷的能量微光。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着,手腕处有明显的伤口,一看就是手筋被挑断了。脖子上和脚踝上还戴着沉重黝黑,刻满符文的镣铐,它们死死锁住了他残余的力量。最骇人的是,他眼睛上蒙着一块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布条,下面显然是空的。
林焰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腾。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个活人受到这样残酷的刑罚。她简直无法想象,无咎是靠着怎样可怕的意志力才拖着残破的身体找到这里。
无咎似乎感应到他们的到来,极其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没了:“林小姐……依照……约定……我来了……”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君羽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扶住了他。温热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君羽的衣袖。两人不敢耽搁,立刻小心地将他抬往营地内部的医疗处。
一路上,看到无咎惨状的魔族和神族士兵都惊呆了,纷纷让开道路,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到了临时安排的房间,青姐(女娲分身)也立刻赶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凝重起来。她毫不犹豫地祭出宝莲灯,柔和的光芒笼罩住无咎残破的身躯,青姐仔细检查着他内部的状况。
林焰在一旁焦急地问:“青姐,无咎他怎么样?严不严重?”
青姐一边维持着宝莲灯的光芒,一边沉声分析:“内脏倒是没受损也没少,更没有碎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他那控制力量运行的关键脉络全被毁了,特别是琵琶骨,被彻底穿透,这手法极其狠毒。”
她小心地揭开无咎眼睛上血迹斑斑的布条,下面果然是两个空洞的眼窝,青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气息太弱了,再拖下去恐怕……”青姐看向林焰和君羽,“必须送他去补天石秘境。那里有万年肉灵芝,能滋养修复他的肉身。实在不行,还有补天石本身,有起死回生之效。”
君羽和林焰对视一眼,他们也顾不得无咎是否和天道在演苦肉计,立刻催促青姐:“快打开秘境!”
就在青姐挥手打开秘境入口的瞬间,昏迷的无咎忽然动了,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抓住了林焰的手腕。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以前……种种……对你不住……混沌火……”
这句话没头没尾,像是对林焰的道歉,又像是另一个意识透过他在说话。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心头萦绕着巨大的疑问。
君羽不再犹豫,一把抱起气息奄奄的无咎,和林焰一起冲入了补天石秘境。
秘境之中,女娲娘娘的本体似乎早有预料,早就已经备好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万年肉灵芝散发出浓郁的生机,柔和的灵光自动将无咎包裹起来。
女娲娘娘引导着补天石的浩瀚力量,结合肉灵芝的生命精华,开始修复无咎破碎的身体。修复的过程很慢,那些不断渗出能量的黑色裂痕异常顽固,不断抗拒着外来力量的修复,甚至时不时还会反噬。
经过漫长的救治,无咎的命总算保住了。他内部的严重伤势在补天石的力量下慢慢愈合,被挑断的手筋也开始重新连接。
但是,他失去的眼睛却无法重生——那似乎是被蕴含天道规则的特殊力量所剥夺的,补天石也只能让眼窝的伤口愈合,却无法重塑眼球。他脚腕和脖子上的镣铐被林焰想办法取了下来,但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烙印,无法愈合。
无咎活了下来,但他永远失去了视觉,双手即便恢复也无法再刻画精细的符文。那些黑色的裂痕虽然不再渗出能量,却像丑陋的疤痕永远留在了他的皮肤上,刻印着他为自由付出的惨烈代价。
当无咎从漫长的昏迷中首次恢复意识,最先感知到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全身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呻吟,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平静地,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却让守在旁边的君羽和林焰立刻屏住了呼吸,他的第一句话是:“祂……暂时……感知不到我了。”
这句话很简洁,却重若千钧,意味着他付出了双眼、双手功能以及几乎报废的身体为代价,终于成功切断了与天道的连接,赢得了暂时的,用血肉换来的自由。
无咎的惨状,以及他最后时刻凭借惊人意志奔赴营地的行为,像一阵无声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秘境营地。无论是曾与他刀兵相见的神族叛军,还是素来与神族不对付的魔族,或是那些妖族残余,所有看到或听闻他遭遇的人,内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之前所有的猜忌、仇恨和恐惧,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逐渐转化为几种复杂的情绪——有对无咎个人意志的深深敬佩,更有对天道如此残忍手段的凛然恐惧。
无咎不再仅仅是一个倒戈者,他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触目惊心的象征,象征着反抗天道所需支付的惨痛代价,也反过来极大地凝聚和坚定了所有反抗者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信念。
他躺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