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的“认亲大业”陷入了僵局。
他送的仙果,玄羽叔叔只是看了看,转手给了路过的灵猴;他献的漂亮羽毛,被焰焰姨姨温柔地插在窗台的花瓶里,然后就没了下文;他精心挑选的、带着莹光的小石子,似乎被当成了装饰,随意摆在圣火殿的角落。
小家伙蹲在云海里一朵蓬松的云团上,小爪子烦恼地抓着身下的云气。这样下去不行!迂回战术失败了,必须采取更直接的方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君昊,你可以的!为了玄羽叔叔和焰焰姨姨能早日回家,勇敢地上吧!”
他扑棱着翅膀,在妖庭巡逻的路径上,准确地找到了刚刚结束巡查、正准备返回住处的玄羽。
玄羽正和几个妖兵交代着什么,一回头,就看到那只熟悉的小雀妖,像个小炮弹一样直冲他飞来,然后“啪”地一下,落在他面前的青石板上,挡住了去路。
几个妖兵好奇地看过来。
玄羽看着这只行为越来越古怪的小雀妖,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有压迫感:“小家伙,你又有什么事?”
君昊仰着小脑袋,雀妖形态下黑豆似的眼睛,努力想传递出严肃和关切的情感。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玄羽叔叔!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念家里的亲人吗?我爹爹……我爹爹他一直在等你回家啊!”
空气瞬间安静。
几个妖兵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八卦和不可思议。战神大人……有家人?还有个爹爹在等他回家?这小雀妖什么来头?
玄羽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困惑取代。
他蹲下身,平视着眼前这只信誓旦旦的小雀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小家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诞生于太阳星附近、唯一存活的那株扶桑神木之中,乃是天地孕育的金乌。
我的兄弟姊妹,也都诞生于扶桑神木之中,他们……应该还没谁有了后代。” 他仔细打量着君昊,“而且,你我……种族似乎也不同。”他指了指君昊身上的雀羽,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纯粹的金乌血脉。
君昊眼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玄羽叔叔……不承认?他说的什么扶桑树,太阳星……他听不懂。他只知道,玄羽叔叔否认了和爹爹的关系。
强烈的失望和委屈涌上心头,君昊的小嘴巴扁了扁,黑豆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他不再说话,猛地转过身,扑棱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小小的背影写满了失落和难过。
玄羽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站起身,依旧是一头雾水。他挥挥手让那些憋着笑的妖兵散去,自己则带着满腹疑惑去找焰焰。
“……事情就是这样。”玄羽把刚才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了焰焰,摊了摊手,“你说这小家伙是不是有点……这里不太清楚?”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焰焰听完,沉吟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她回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些笨拙却充满心意的小礼物,还有那小雀妖看她时,那种渴望亲近的眼神。
“我觉得不是。”焰焰的声音很柔和,“他可能……是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太渴望有一个家,有家人关爱了。所以才会看到和我们长得有些相似的人,就误以为是自己的亲人。”她眼中流露出对小可怜的怜悯,“玄羽,他还那么小,一定很孤单。”
玄羽听着焰焰的话,再回想那小雀妖一次次试图靠近自己,送东西,还有刚才那带着哭腔的质问……好像,是有点道理?他那个金乌老爹(太阳星)和那群兄弟,确实不像会细心关爱幼崽的样子。
难道这小家伙真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同族流落在外的血脉?这么一想,那只小雀妖之前那些“诡异”的行为,似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那是一个失去家族庇护的幼崽,在笨拙地寻求依靠和认同。
一股混合着同情和(自以为)理清头绪的释然涌上心头。玄羽和焰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
“走,”玄羽站起身,眼眸里带着“我知道了,我会负责”的笃定,“去找他。既然他需要家人,那……我们收养他好了。”
而此时,伤心跑开的君昊,正漫无目的地在妖庭边缘一片相对僻静的仙林中飞行。他越想越难过,小翅膀扇得都没力气了,落在一根低矮的树枝上,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小声地吸着鼻子。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吼——!”
一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咆哮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树木断裂的咔嚓声。一只体型庞大、形状狰狞的凶兽撞断了好几棵古树,冲了出来!它似乎是从某个禁制松动的池子里逃出来的,双眼赤红,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迹和血腥气。
君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所在的树枝因为凶兽的冲撞而剧烈摇晃。他扑棱着翅膀想飞走,但那凶兽已经发现了他这个“小点心”,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口,带着腥风就扑了过来!
眼看那巨大的爪子就要拍到自己,君昊吓得闭上了眼睛,体内一股源自血脉本能的防御力量,在他极度恐惧和想要保护自己的意念驱使下,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
“轰!”
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君昊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他小小的雀妖身躯上,骤然腾起一层耀眼的金色火焰!那火焰纯粹而霸道,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气息!
扑过来的凶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正面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竟然被硬生生撞得向后翻滚出去,压倒了一片灌木。
而君昊,在爆发出这股力量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上那层伪装用的雀妖羽毛在金光中变得虚幻,隐约露出底下原本的银发轮廓,他紧闭的眼睛缝隙里,也有金光溢出。
他小小的身体晃了晃,直接从树枝上栽落,软软地倒在草地上,昏迷了过去。
玄羽和焰焰正是循着这边异常的动静和那股突然爆发,让他们都感到心悸的熟悉力量追赶过来的。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凶兽被震翻,以及那只“小雀妖”身上燃起金色火焰,然后栽倒的一幕。
玄羽瞬间出现在那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凶兽面前,蕴含着太阳真火的一拳狠狠砸下,直接将凶兽打得晕死过去。
制伏了凶兽,玄羽立刻转身,和焰焰一起快步走到昏迷的小家伙身边。
焰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君昊的情况。玄羽则紧紧盯着君昊身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火焰残留,以及那在火焰中若隐若现的银发轮廓,还有他紧闭的眼睑下透出的金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古怪的亲近行为,声称自己有“爹爹”在等他回家,还有这纯粹的金乌神火(虽然很微弱),这银发的特征……
玄羽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转头对焰焰说,语气带着七分肯定三分对同族行为的鄙夷:“我确定了!这小家伙,肯定是哪只不负责任的金乌在外面留下的血脉!
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到了妖庭,还被迫伪装成雀妖!你看他的力量,还有这头发……绝对是金乌的种!估计是怕被族里发现,才把他藏起来的!”
他看着昏迷中显得格外脆弱的小小身影,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这么小,就被迫伪装,还差点被凶兽所伤,之前还那么可怜地想要“认亲”……
焰焰也心疼地抚摸着君昊滚烫的额头,点了点头:“不管他的父母是谁,他现在需要照顾。”
玄羽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疏,却非常小心地将昏迷的小家伙从地上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那又小又柔软的身体,让他坚硬的心房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
“走吧,”玄羽对焰焰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我们带他回家。”
于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意外和误会的黄昏,昏迷不醒的君昊,终于被他心心念念的“玄羽叔叔”和“焰焰姨姨”,正式且小心翼翼地“收养”了,带回了他们的居所。
他梦寐以求的“相认”,以一种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式,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