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看着他的焰焰姨姨抱着那个昆仑瓶,像是抱着全世界。
她不再理会战场上残留的厮杀声,也不管妖族阵营里越来越慌乱的战局。她找了一处相对完整的残垣断壁,小心地设下几个简单的防护禁制,然后在原地盘膝坐下,将昆仑瓶放在膝上,双手虚拢着它。
君昊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焰焰姨姨操作。瓶身依旧温润,但里面那些原本微弱、散乱的金色光点,似乎……变得稍微明亮了一点?它们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飘浮不定,而是一点点,有规律地绕着瓶子的中心旋转,像是准备聚拢在一起。
一天,两天……君昊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他发现焰焰姨姨脸上的绝望和疯狂淡去了很多,虽然还是没什么笑容,但眉头不再拧得那么紧。她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像是在修炼,又像是在用意识和瓶子里的光点交流。偶尔,她会低声对着瓶子说话。
“玄羽,今天天气还好,就是风有点大。”
“我找到一处有灵泉的山谷,等这边事了,我们就去那里住下,好不好?”
“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温柔的样子像极了君昊更小的时候,娘亲晚上给他唱摇篮曲。瓶子里的金光,竟然会随着她的话语,微微闪烁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大概过了三四天,君昊惊讶地看到,昆仑瓶里的那些金色光点,不知何时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小簇微小、但稳定燃烧着的金色火苗!那火苗虽然微弱得感觉吹口气就能熄灭,内里蕴含着纯净而温暖的气息,比之前散乱的残魂感觉要有力得多。
就在那簇小火苗成形的那一刻,焰焰姨姨的身体轻轻一震,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些许惊喜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君昊看到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在接受某种无形的讯息。他听到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师尊……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指点……”
君昊猜,这肯定是那个“陌生”的师祖娘娘在暗中传话。他竖起耳朵,只听焰焰姨姨继续低语:“精魂已成……得先天灵气滋养,保留了大部分力量本源……每日以心神沟通,助其提前开启灵智……待其稳固,便可寻机托生……”
君昊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抓住了重点:玄羽叔叔有救了!而且好像还能变得和以前一样厉害!他看着焰焰姨姨脸上那真切的笑容,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小手激动得狂拍一旁的断壁,还震落了好多砂砾尘土。
然而,战场上的好消息并没有传来。
妖族剩下的军队在战场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君昊偶尔溜出去查看,发现妖族战士脸上的疲惫和绝望越来越浓。他听到一些妖族在议论,说什么“鲲鹏妖师带着河图洛书跑了”、“周天星斗大阵维持不住了”、“天帝陛下……陛下他和那个祖巫……同归于尽了!”
一个个消息像重锤,砸在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妖庭心脏上。
一些妖族将领心灰意冷,带着残存的部下悄悄离开了战场,不知遁往何处;还有一些死硬派战士,依旧红着眼睛守在最前沿,发誓要与妖庭共存亡;而另一些,则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君昊听到他们说什么“神族盟友深明大义”、“眼下唯有请神族暂代管理,维持秩序”……
焰焰姨姨显然也知道了这些消息。她抱着昆仑瓶,站在残垣边,望着那片曾经辉煌、如今却烽烟四起、分崩离析的妖庭,眼神里最后一点对这里的留恋也熄灭了。
“玄羽,我们走吧。”她低下头,对膝上的昆仑瓶轻声说,“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她不再犹豫,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将昆仑瓶仔细地贴身藏好,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龟仆,身形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悄然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遁入了广袤而相对平静的人界。
君昊想都没想,立刻跟了上去。他现在是透明人,跟着焰焰姨姨最安全了,而且他也想看着玄羽叔叔能快点好起来,他还要让玄羽叔叔和焰焰姨姨能够找回亲人(君昊还没意识到自己回到过去)。
焰焰姨姨在人界找了一处山明水秀、灵气还算充裕的山谷,开辟了一个简单的洞府。
她每日里除了必要的修炼,就是对着昆仑瓶说话,将自身的本源心火小心翼翼地渡入瓶内,温养那簇金色的小火苗。小火苗一天天变得更加凝实,偶尔,甚至会主动贴近瓶壁,仿佛在回应她的触摸。
日子仿佛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君昊每天看着焰焰姨姨对着瓶子絮絮叨叨,看着她眉宇间的郁结一点点化开,他甚至觉得,就这样陪着焰焰姨姨和瓶子里的玄羽叔叔,好像也不错。
可惜,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这天夜里,月色昏暗。焰焰似乎因为连日的心力交瘁,加上回到了相对安全的环境,睡得有些沉。
君昊靠坐在洞府角落打盹,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一阵很轻微、像是沙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迅速睁开眼。
洞府入口的禁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矮小又熟悉的身影,像只灵活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是那个假君昊!
他顶着和君昊变化成的小雀妖脸蛋,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直勾勾地盯向焰焰姨姨枕边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昆仑瓶!
君昊的睡意瞬间跑光了!他想大喊,想冲过去摇醒焰焰姨姨,可他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假君昊显然有备而来,他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石床,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能隔绝气息的黑气,缓缓抓向那个昆仑瓶!
他那稚嫩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即将得手的阴冷笑意。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瓶身的前一刹那——
异变突起!
那一直安静温养着玄羽精魂的昆仑瓶,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恶意和那股不属于妖族的力量,瓶身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股灼热的气浪轰然炸开!
“呃啊!”
假君昊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伸出的手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指尖冒着丝丝黑气。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转为惊恐。
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和那声痛呼,也瞬间惊醒了沉睡中的焰焰!
她猛地坐起身,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锐利的狼眼,瞬间就锁定了床前那个捂着手、一脸惊骇的“小雀妖”!
“是你?!”焰焰的声音冷静得坠冰窟,她一把将昆仑瓶抓回手中,护在胸前,周身赤红色的火焰“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将整个洞府映照得一片通明,“你想干什么?!”
假君昊见行迹败露,眼神一狠,不再伪装,转身就想化作黑雾遁走。
君昊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想也不想,抄起旁边地上焰焰姨姨用来当凳子的一个石墩子(对他来说太重了,几乎是拖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假君昊即将化雾的双腿猛地扔了过去!
石墩子当然穿过了假君昊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但刚刚这突如其来,来自“虚无”的干扰,还是让假君昊化遁的动作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焰焰眼中厉色一闪,玉手一挥,一道凝练的赤红火线如同灵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缠上了假君昊的脚踝!
“刺啦——!”
火焰灼烧皮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假君昊又惊又怒的惨叫。
洞府之内,形势瞬间逆转!小偷不仅没偷到“热豆腐”,反而被“豆腐”烫伤了手,还被主人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