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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血色黎明

嘉陵江的水波在残月下泛着冷冽的磷光,宛如一匹被撕碎的黑缎,无声地铺展在险峻的山峡间。凌啸岳半跪在地,用染血的袖口仔细擦拭着勃朗宁m1911枪口的硝烟,金属表面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压不住掌心因紧张和愤怒而渗出的热汗。他的动作沉稳,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化的专注,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告别。

身后,温热的鲜血在青石板铺就的山道上蜿蜒成河,像一条受伤的赤练蛇,顽固地爬行着,最终浸润进这片早已饱受苦难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清晨的湿冷和硝烟的刺鼻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钻入凌啸岳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远处天际已泛起一抹微弱的鱼肚白,那第一缕晨曦,正像是拼尽了全身力气,艰难地穿透重庆多雾的天空,试图将光明洒向这片苦难的大地。然而,它的力量显得如此单薄,只能将嶙峋的山影染成斑驳陆离的金红色,更多的阴影则被推向了更深的角落,预示着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凌啸岳俯身,耳朵贴近逐渐冰冷的嘴唇。这个代号的日本特务,此刻已经奄奄一息,胸口狰狞的弹孔仍在汩汩冒着血泡。

日军轰炸计划...代号...三天内...濒死的敌特喉咙里不断涌出粉红色的泡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咳出来的,带着血腥的气息。他的眼神涣散,却在看向凌啸岳时,骤然凝聚起一丝毒蛇般的怨毒与疯狂,你们...赢不了的......会完成...我的使命...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刺入凌啸岳的心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内心的惊涛骇浪。血液从被刺破的皮肤下渗出,与的血混在一起。

这个潜伏在军统内部的幽灵!凌啸岳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模糊的身影,那些平日里看似忠诚可靠的面孔,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这个代号的内奸,究竟是谁?他此刻正像真正的毒蛇般,蛰伏在暗处,用冰冷而贪婪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间的死寂。两道刺眼的光柱如同利剑,蛮横地刺破浓重的晨雾,在蜿蜒的山道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沈安娜的福特轿车碾过碎石路,发出的声响,稳稳地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沈安娜利落地下了车,黑色风衣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道干脆的弧线,带着风的劲道。她甫一站定,目光便扫过山道上的惨状,那秀美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但那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眸中,却未显露丝毫惊惶或不适,只有一种临危不乱的沉静。仿佛眼前的血腥与死亡,不过是每日新闻纸上的寻常版面。

胸前,记者证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荡,红色的油墨在微弱的天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她游走于各方势力间最好的伪装。而在风衣之下,腰间那个不起眼的凸起,则暗示着她另一个身份——那里暗藏着一把毛瑟警用型手枪。文弱的记者身份与致命的武器,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奇妙而危险的反差,既矛盾又和谐。

防空系统保住了。沈安娜的声音清冷,如同山间的泉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快步走上前,将一份折叠整齐的牛皮纸地图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凌啸岳沾满血污的手背,那冰凉柔软的触感与他手背上的粘稠湿热形成了鲜明对比,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凌啸岳的心尖莫名一颤。

她似乎并未在意这短暂的接触,继续说道:渔夫的情报,必须立刻上报。时间不多了。她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凌啸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纷乱的思绪,接过地图。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当他小心翼翼地将地图在膝头展开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如同饥饿的眼睛,标注着重庆城内所有重要的军事设施——从生产武器弹药的兵工厂,到储存战略物资的弹药库,甚至连美国援华志愿航空队刚刚秘密进驻的白市驿机场,都被精确地标示出来,旁边还附注了大致的兵力部署和防御弱点。

而最让他触目惊心的,是位于地图中央,用醒目的红色五角星标注的特别目标——一个指向位于曾家岩的中共中央南方局办事处,另一个,则赫然指向军统重庆站本部的准确位置!

冷汗,瞬间浸湿了凌啸岳的背脊。敌人的情报精准得可怕!这意味着,不仅重庆的防务危在旦夕,连他们自己,也已经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这个名字,再次像毒蛇的獠牙般,啃噬着他的神经。这张地图,无疑是递交给日本人的投名状!

他猛地抬头,望向沈安娜。沈安娜也正看着他,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愤怒,以及一丝深沉的忧虑。晨曦未明,真正的阴霾,才刚刚开始笼罩这座山城。

二、暗流涌动

晨曦未露,山城依旧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秦海龙带着刑侦队的人赶到时,车灯划破薄雾,恰好照亮了苏曼丽倚在撞变形的车门边抽烟的身影。那辆原本锃亮的黑色轿车,此刻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前脸凹陷,玻璃碎裂,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激烈。

女人猩红的唇印在烟蒂上格外醒目,如同雪地里绽开的一点红梅,带着几分靡丽,几分决绝。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旗袍,此刻也沾染了尘土,开叉处露出的小腿线条优美,却沾着几点深色的泥点,那是昨夜在荒野中追逐留下的勋章。她微微眯着眼,烟雾从红唇中缓缓吐出,氤氲了她精致却略显疲惫的面容,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却又被一层慵懒的玩味所掩盖。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于她而言,仿佛只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夜戏,此刻已是曲终人散,只剩袅袅余烟。

凌少校,这女人...秦海龙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和不易察觉的惊艳,他的枪口不自觉地指向苏曼丽,手指甚至已搭在了扳机上。这位百乐门的红牌歌女,平日里是风月场上的尤物,此刻却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凶案现场,实在诡异。他看着苏曼丽,后者正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

自己人。凌啸岳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秦海龙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苏曼丽,在她小腿的泥点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将手中的地图仔细折成方块,利落地塞进内袋。那地图上标记的秘密,关乎着无数人的性命。秦队长,麻烦你处理现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如鹰,记住,是畏罪自杀。

这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秦海龙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是要掩盖什么,或者说,是要保护什么。他收起枪,敬了个礼:是,凌少校!保证完成任务!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只需执行。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像一把手术刀,即将剖开这城市虚伪的表象。就在这时,沈安娜突然拽住了凌啸岳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晨露的湿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凌啸岳的皮肉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凌啸岳微微一怔,侧头看向她。

李副处长今天反常地取消了晨会。沈安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促和深切的忧虑,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平日里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写满了不安。作为《中央日报》的记者,她有足够的理由出现在任何官方场合,也因此能接触到许多常人无法得知的信息。李副处长,李默群,那个老谋深算的男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重庆站的神经。取消晨会,这在以往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尤其是在刚刚落网的这个节骨眼上。

凌啸岳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块巨石砸中。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望向城区方向。薄雾中的山城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若隐若现,那些高低错落的建筑,此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匍匐着,仿佛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军统重庆站,此刻恐怕正沉浸在挫败敌特计划的短暂喜悦中吧?的落网,无疑是一次重大的胜利,足以让许多人放松警惕,举杯相庆。他们以为斩断了敌人的一条臂膀,却没人意识到,真正致命的毒蛇,或许早已潜伏在他们身边,甚至已经悄然褪去了伪装,换上了一副友善的面孔,正微笑着,等待着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李默群的反常举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啸岳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晨曦将至,但他却感觉,一场更深沉、更浓重的阴霾,正在悄然凝聚。

三、迷雾重重

晨雾尚未散尽,带着几分料峭寒意,老方修表店檐角下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铃,便在穿巷而过的微风中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如同这乱世中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宁序曲。凌啸岳推开那扇饱经风霜、每一次开合都发出“吱呀——”呻吟的木门时,一股混合着机油、铜锈与旧木头的独特气味,夹杂着机械齿轮精密咬合时特有的“咔嗒、咔嗒”声,便立刻将他包裹。这声音,在这风雨飘摇的山城,竟透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修表匠老方正佝偻着背,伏在临窗的工作台上,一枚小巧的放大镜牢牢吸附在他的右眼上,左手持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校准着某个细如发丝的零件。他神情专注,仿佛那小小的齿轮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窗外时局的动荡,街头的血雨腥风,都被这方小小的天地隔绝在外,与他毫无关联。阳光透过薄雾,在他花白的鬓角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也照亮了他指尖那常年与精密仪器打交道而留下的细微伤痕。

听到门响,老方并未立刻抬头,直到手中的活计告一段落,才缓缓摘下放大镜,露出镜片后那双看似浑浊却实则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只淡淡扫了凌啸岳一眼,便开口道:“孙志远三天前就没回过商会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凌啸岳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老方拿起桌边的搪瓷缸,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仅如此,他那个日本小妾,昨天也从码头乘船离开了。有意思的是,她用的是一本英国护照。”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啸岳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孙志远的失踪,小妾的蹊跷离境,英国护照……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与此同时,沈安娜早已熟练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监听设备连接到店内隐蔽的电台上。电流通过线路,发出“滋滋啦啦”的杂音,如同夏夜草丛中的虫鸣。她屏息凝神,手指悬在记录纸上方,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突然,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一串短促而规律的“滴滴答答”声清晰地跳了出来——是摩斯电码!

沈安娜的心猛地一紧,精神高度集中,手指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翻译。清秀的字迹在纸上迅速蔓延,很快连成了一句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毒蛇已激活‘蜂巢’,等待天鹰降临。”

“蜂巢……”凌啸岳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身旁那张满是划痕与岁月痕迹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眉头紧紧锁起,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深寒,“军统内部的情报网!”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海,让他瞬间背脊发凉。如果“蜂巢”真的指的是军统内部的情报网,那么被称为“毒蛇”的内奸,其危害程度不堪设想。尤其想到李副处长在军统内部的地位和他所掌握的权力,凌啸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足以让整个重庆的防御体系,在敌人面前变得形同虚设!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就在三人各自心绪翻腾,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之际,窗外突然传来报童那带着几分嘶哑,却又极力拔高的叫卖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号外号外!最新消息!日机轰炸成都,伤亡惨重!房屋损毁无数!”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凌啸岳、老方、沈安娜三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的眼中,都清晰地看到了那份沉重无比的忧虑与紧迫感。成都已遭此厄运,那么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重庆?山城的防空警报,似乎随时都可能凄厉地拉响,将他们卷入另一场浩劫之中。晨曦未至,浓重的阴霾,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四、歧路抉择

修表店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时,门上的铜铃发出一串细碎而突兀的颤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店内凝滞的空气。凌啸岳和沈安娜几乎同时抬头,目光如炬,落在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上。

苏曼丽。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游走于刀锋边缘的危险与魅惑。她今日穿了件素雅的月白色旗袍,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她抬手的动作,一枚珍珠发卡被轻巧地摘了下来,别在耳后——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却让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里,一片青紫的淤痕赫然在目,像一朵开败的暗花,狰狞而醒目。凌啸岳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他认得那痕迹,那是昨夜码头拦截时,与日本宪兵队短暂交火留下的记念。那瞬间的窒息感和暴力,仿佛透过这伤痕,依然能嗅到硝烟与血腥的味道。这个女人,昨夜离死亡如此之近。

苏曼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店内,掠过凌啸岳紧蹙的眉头,掠过沈安娜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警惕,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紧握着的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积着薄尘的修表工作台上。

那是一串黄铜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而沉郁的光泽。钥匙圈上,一枚小巧精致的樱花吊坠尤为显眼,粉白的花瓣似乎还带着晨露的湿润,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孙会长在珊瑚坝机场有架私人飞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倾诉,又像是做出了某个耗尽心力的决定,这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后礼物了。

最后礼物?凌啸岳心中一凛。他的视线从钥匙上移开,落在了苏曼丽脚边那个半开着的行李箱上。箱子的一角,一张船运标签清晰可见,上面的目的地用黑体字印着——里斯本。一个遥远得如同梦境的欧洲城市。

原来如此。凌啸岳心中了然。这个在重庆各方势力间长袖善舞、游刃有余的女人,这个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永远让人看不透底牌的苏曼丽,终于也要为自己选择一条退路了。她用这串通往自由的钥匙,作为她与这个风雨飘摇的城市、与这些危险同伴之间最后的告别。她要走了,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晨鸟啼鸣,反衬得店内愈发安静。

跟我们走。

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是沈安娜。她往前踏出一步,目光直视着苏曼丽,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与真诚。你知道的太多了,关于,关于日本人的计划,甚至关于我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里斯本,未必就是真正的安全港。

她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试图剖开现实的伪装。在这个乱世,知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是活不长久的。苏曼丽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日本人和汪伪政权的威胁。她的离开,更像是一种背叛,他们怎会轻易让她全身而退?

苏曼丽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一阵轻笑从她唇间溢出。那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苍凉与自嘲,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一丝水光悄然泛起,让她原本精明锐利的眼神,此刻竟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沈记者...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藏着难以言喻的苦涩,还是这么天真。

天真?沈安娜的眉头蹙起,正要再说些什么,苏曼丽却已经转过身去。她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也没有再解释一个字。

晨光恰好从敞开的门外涌入,在她纤瘦的背影周围镶上了一圈耀眼的金色轮廓,仿佛要将她与这肮脏、血腥的尘世隔绝开来。那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异常决绝。

我这样的人,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悲凉,从来不需要救赎。

话音落下,木门被她轻轻带上。

叮铃——

清脆的铜铃声再次响起,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店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那串黄铜钥匙和那枚小小的樱花吊坠,在晨光中无声地躺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凌啸岳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不需要救赎...吗?他低声咀嚼着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人,用她自己的方式,选择了一条或许孤独、或许危险,但终究是属于她自己的路。而他们,也即将踏上另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的道路。

沈安娜默默地走到工作台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冰凉的樱花吊坠,眼神复杂难明。晨曦已至,可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霾,却似乎更加浓重了。

五、山雨欲来

修表店里,老座钟的滴答声如同时间沉稳的心跳,与窗外山城凌晨特有的湿冷空气交融。突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尖锐得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秦海龙的电话打进来时,背景音里不仅有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隐约的呼喊与金属碰撞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仓促间失去了秩序。李副处长失踪了!刑警队长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沙哑变形,每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他办公室...发现了这个!

电流的滋滋杂音中,传来纸张被匆忙拿起的摩擦声。老方眼神一凛,迅速将电话听筒接到旁边的扩音器上,他枯瘦的手指在操作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多年的情报生涯告诉他,平静的表象下往往潜藏着最汹涌的暗流。

下一秒,李副处长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阴柔与刻意拿捏的嗓音,透过电波清晰地弥漫在狭小的修表店里,声音里却没有了往日的伪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轻笑:凌少校,当你听到这段话时,已经开始运作了。记住,背叛者...永远没有好下场...那笑声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恶意,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凌啸岳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配枪枪套,指节微微泛白。李默群的叛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重庆情报网的心脏。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李默群平日里谨小慎微、八面玲珑的模样,那副道貌岸然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个人叛逃,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整个山城情报系统的精准打击。

录音在此处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扩音器里短暂的死寂之后,凄厉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骤然响彻了整个山城的夜空!那声音穿透窗棂,钻入骨髓,让空气瞬间凝固。

凌啸岳猛地冲向窗边,一把推开积着薄尘的木窗。凛冽的晨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他极目远眺,只见城区上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无数五颜六色的气球,它们挣脱了束缚,在灰暗的天幕下缓缓升起,如同一场诡异而致命的庆典——那是日军间谍发出的信号,是死神降临前的招魂幡!更远处的天际线,已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初时如蚁群,渐渐变得清晰,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先是沉闷的嗡鸣,随即演变成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死神沉重而急促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快!文件!沈安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打破了凌啸岳的短暂失神。她早已冲到文件柜前,将一摞摞标着绝密字样的文件、地图、电报底稿迅速抱出。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双手在翻飞间没有丝毫犹豫。壁炉里的火焰早已被拨旺,跳跃的橘红色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投进来的文件,那些承载着无数秘密与生命的纸张迅速卷曲、变黑,化为灰烬。凌啸岳看着地图上代表日军动向的红圈在火焰中扭曲、消失,心中却明白,那些致命的信息早已通过李默群,传递到了敌人手中。

老方佝偻着身子,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电台,发报机的蜂鸣声短促而急切,与窗外愈发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悲壮而紧张的战争序曲。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汗水沿着沟壑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白发,但那双眼睛却闪烁着专业与冷静的光芒,手指在电键上沉稳地跳跃,每一个字符都承载着十万火急的军情。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大地仿佛都随之颤抖了一下。第一枚炸弹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爆炸,浓烟滚滚升起,如同一条狰狞的黑色巨龙,吞噬着晨曦前的微光。

凌啸岳的目光穿透窗外弥漫开来的硝烟,望向军统办公楼所在的方向。那里,此刻想必已是一片混乱。李默群这只潜伏的毒蛇留下的阴影,正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悄无声息却又迅速地蔓延开来,渗透到每个角落。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秀雅那张带着惊恐与无助的脸庞——在这座风雨飘摇的城市里,还有多少像她这样被胁迫、被利用的棋子?他们正站在良知与生存的十字路口,面临着生与死的艰难抉择,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晨曦挣扎着驱散了笼罩山城一夜的浓黑夜雾,将微弱的光芒洒向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然而,那光芒却驱不散笼罩在山城上空的战争阴霾,反而让断壁残垣与硝烟炮火更加清晰地暴露在世人眼前。

凌啸岳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尘土的味道。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配枪,动作流畅而沉稳,开始仔细检查弹匣。金属的冰冷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这是他最熟悉的伙伴,也是他此刻唯一能紧握的力量。

就在这时,沈安娜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一颗黄澄澄的子弹轻轻放入他的掌心。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却异常坚定。那颗子弹躺在凌啸岳的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之力。

两人相视无言,目光在空中交汇。凌啸岳从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决心、同样的忧虑,以及那份无需言语便能领会的信任与托付。他们都明白,从这一刻起,彼此的生命,早已与这个国家的命运、与共同的信仰紧紧捆绑在一起,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窗外,嘉陵江的水流依旧,浑浊而奔腾,不舍昼夜地载着这座城市的苦难、坚韧与不灭的希望,奔向远方。

当敌机的轰鸣声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再次撕裂长空,投下更多死亡的阴影时,凌啸岳扣动扳机的手指稳定如常,没有丝毫颤抖。他将那颗子弹压入弹匣,枪膛发出清脆的声,如同一个庄严的承诺。

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们退无可退,唯有向前,用鲜血与生命,去迎接那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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