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过后,店里气氛重新轻松下来。老王忙着去招呼其他桌的客人,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脸上还是挂着热情的笑容。
秦萧重新坐回苏子熙旁边,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肉筋,咬了一口,然后侧过头,凑到苏子熙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讨好的试探:“喂……刚才是不是,有‘一点点’生气啊?”
苏子熙正小口吃着烤玉米,闻言头也没回,只用手肘把他凑近的脑袋顶开,语气嫌弃:“走开,油乎乎的,蹭我一身。谁有工夫跟你生气。”
“咦?”秦萧被推开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又凑近些,故意说,“还说没生气?这小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哎呀,我家子熙吃醋的样子真好看。”
苏子熙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玉米,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完全把旁边这个聒噪的光头当成了空气。
秦萧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觉得没趣,自得其乐地继续吃他的烤串,时不时还点评两句“这脆骨火候正好”、“老王这秘制酱料可以啊”。
就在这平淡又带着点小温馨的间隙,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流里流气的喧哗声,夹杂着几句不干不净的叫骂。
“王老板!王老板在不在啊?出来聊聊呗!”
“哟,我们哥几个又来了,老板今天腿脚利索点没?”
秦萧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苏子熙也放下了玉米,抬眼望向门口。
只见老王拄着拐杖,匆匆从后厨方向赶出来,脸上那点笑容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压着怒火的无奈和恳求。店门口,四五个穿着花哨、发型张扬的年轻人堵在那里,为首的是个长得倒还算周正的小年轻,就是眼神飘忽,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几位……怎么又来了?”老王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甚至带了点讨好,“我这小店开张也没多久,各位‘关照’好几次了。我就是个混口饭吃的,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几位高抬贵手,就……就放过我吧?”
“哟,王老板,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那个为首的年轻人,也就是秦鲍,往前踱了两步,歪着头打量老王,语气夸张,“什么叫‘又来了’?咱们这是正常消费,关心您生意啊!再说了,我女朋友上次在你这儿吃了顿烧烤,回头就上吐下泻进医院了!我不找你,我找谁去?肯定是您这儿东西不干净!”
老王的脸涨红了,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你……你们别太过分!医生开的诊断证明我看过了,你女朋友是海鲜过敏!跟我的东西干不干净没关系!而且……而且上次我也赔了你们钱了!我这条腿也是你们……”
“哟嗬?”秦鲍眼睛一瞪,打断老王的话,音调陡然拔高,“怎么着大叔?这是要翻旧账?您这腿是自己摔的,可别赖我们头上!我们可是讲道理的文明人!”
“我没那个意思……”老王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些,带着疲惫的恳求,“我就是混口饭吃,跟你们没法比。之前的事……就算了,咱们一笔勾销,行不行?”
“一笔勾销?你想得美!”秦鲍嗤笑一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秦鲍,在兄弟、在我女朋友面前,那都是要面儿的!在你店里吃出毛病,让我丢了人,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
他转头对身后那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弟一挥手,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像是专门说给店里其他客人听的:“兄弟们,我看王老板这店生意不错,地段也好。以后咱们每天都来‘关照关照’,给王老板‘撑撑场面’,怎么样?”
“好嘞鲍哥!”几个小弟立刻哄笑着应和,“正好哥几个天天无聊,有个地儿消遣!”
秦鲍很满意这效果,眼珠一转,又起了坏心思:“诶,兄弟们,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啥啊鲍哥?”一个小弟很上道地接话。
秦鲍用下巴点了点脸色发白的老王,语气轻佻又恶毒:“就赌……这家店,什么时候关门大吉?这瘸腿老板,什么时候滚出京城?”
“这个好玩!”另一个小弟立刻接口,“我赌一个月!就这折腾法,撑死一个月!”
“一个月?太长了!我看半个月就得卷铺盖滚蛋!”
“哈哈哈!”秦鲍大笑起来,拍了拍手,“行,你们都有眼光。那我赌……”他故意拖长了调子,阴恻恻地看着浑身发抖的老王,一字一顿地说,“我赌,三天。三天之内,我就要让他,滚、出、京、城!”
“你们……你们……”老王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秦鲍,声音都在发颤,“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我……我要报警!”
“报警?”秦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身后的小弟们一起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报警?你去报啊!要不要我帮你拨110?”
他笑够了,脸色骤然一沉,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老王的脸,压低声音,却让店里所有人都能听清:“老东西,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进去,就出不来?让你这店,今天,就开、不、下、去!”
冰冷的威胁,混着年轻人肆无忌惮的恶意,在小小的烧烤店里弥漫开来。其他几桌客人见势不妙,早已悄悄起身溜走,只剩下秦萧和苏子熙这一桌。
老王拄着拐杖,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面对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年轻人,背微微佝偻,那条伤腿似乎更沉重了。绝望和愤怒在他脸上交织。
秦鲍正得意着,准备欣赏老王崩溃的表情时——
一个懒洋洋的,从店里靠窗的位置响了起来,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哦?是吗?”
秦鲍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t恤、顶着个锃亮光头、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调料粉,又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不紧不慢,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然后,他才抬起头,目光平平地扫过秦鲍几人,最终落在秦鲍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这么牛逼……”
“你咋不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