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以西,烽烟蔽日。
黑风率领的五千龙骧骑,如同出鞘的黑色利刃,在接到萧煜军令后不到两个时辰,便以惊人的速度横跨百余里,直插陇山隘口。
西凉叛军的前锋大将,乃是耿忠麾下悍将“铁鹞子”都统贺拔雄,率八千精锐骑兵、两万步卒,正志得意满地穿过陇山,准备直扑雍州腹地。他收到的命令是“速进威逼,牵制萧煜兵力”,配合玉京的“大事”。在他看来,雍州主力多在北方防备北漠,内部空虚,此战正是建功立业、劫掠肥己的大好机会。
然而,他的美梦在龙骧骑出现的瞬间破碎。
黑色洪流毫无预兆地从两侧山脊席卷而下,不是冲锋,而是碾压!龙骧骑人马皆披重甲,冲锋时犹如移动的铁壁,更可怕的是,他们阵型严密如一体,冲锋中竟能自如变幻,时而如锥突击,时而如翼展开,将西凉前锋军切割、包围。
“这是什么骑兵?!” 贺拔雄惊骇欲绝。他引以为傲的西凉铁鹞子,在对方铁壁般的冲锋和精准冷酷的劈砍下,竟如纸糊一般!那些黑色骑兵的眼神冰冷,沉默如铁,唯有刀锋破空的厉啸和马蹄踏碎骨肉的声音响彻山谷。
黑风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化作黑色旋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一合之敌。他眼中没有狂热,只有执行命令的绝对冷静。主公算无遗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要做的,就是彻底碾碎眼前的敌人。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西凉军阵型大乱,士气崩溃。不到一个时辰,八千骑兵折损过半,两万步卒更是溃不成军,漫山遍野奔逃。
“撤!快撤!” 贺拔雄肝胆俱裂,带着残部拼命向天水关方向败退。只要退回关内,据险而守,或许还有生机。
然而,当他们狼狈不堪地逃至天水关下时,看到的却是关墙上飘扬的玄黑色“萧”字大旗,以及城头那一排排冰冷的弩机。
阿才一身玄甲,按剑立于关楼,俯视着下方如丧家之犬的西凉败军,声音通过内力传遍四野:“贺拔雄,天水关三日前便已易主。尔等退路已绝,降者不杀!”
原来,所谓“天水关失守”,根本就是萧煜与阿才演的一出戏!故意让少量守军“败退”,诱使西凉军深入,实则阿才早已亲率玄甲军精锐,绕道奇袭,一举夺回了这座扼守东西的要塞,并彻底封死了叛军的退路!
前有雄关,后有追兵。贺拔雄面如死灰,仰天长叹:“耿帅……误我!萧煜……好狠的算计!” 他知道,自己已是瓮中之鳖。
一日后,贺拔雄及其残部在陇山山谷中被彻底歼灭,贺拔雄被黑风阵斩。与此同时,阿才率领的玄甲军主力五万,已从河西走廊急速西进,兵锋直指西凉老巢凉州城。
凉州城内,刚刚收到前锋溃败、天水关失守消息的耿忠,惊怒交加,险些吐血。他原以为自己是棋手,不料早已成了萧煜棋盘上的死子!
“王爷!凉州城外出现大量玄甲军,已将四门围住!领兵的……是阿才!” 斥候连滚爬入帅府。
耿忠颓然坐倒。他知道,自己完了。萧煜不仅看破了他的反意,更以雷霆之势,在他还没来得及真正造成大威胁时,就发动了致命一击。内无必守之城(凉州并非绝对险固),外无必援之兵(玉京的“盟友”自身难保),败局已定。
七日后,凉州城破。耿忠于帅府自焚而亡,其子率部分亲军突围北逃,欲投北漠,被阿才派轻骑截杀于戈壁。西凉之乱,从爆发到平定,不到半月,速度之快,战果之彻底,震动天下。
萧煜用兵之诡、之狠、之准,再次让所有潜在对手胆寒。而经此一役,雍州西境彻底安稳,河西走廊完全贯通,西域商路门户彻底掌握在萧煜手中,战略意义极大。
玉京,天策上将府。
萧煜看着阿才和黑风先后送来的捷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西凉之叛本就在预料之中,迅速平定是应有之义。他更关注的,是阿才密报中关于北漠的细节,以及柳明渊刚刚呈上的一份、来自青阳子的加急密函。
青阳子的信很长,语气极为凝重:
“……贫道于西域追踪那污秽气息,深入瀚海,发现数处古老祭祀遗址,其纹路与星骸碎片上部分残缺铭文有共通之处,但更显邪异扭曲。结合北漠‘万灵血祭’之事,贫道大胆推断:此乃‘引邪入世’之仪!”
“上古或有记载,域外有‘虚空邪神’或其眷属,觊觎此界生灵气血与灵韵。其力难以直接降临,需通过特定仪式、祭品与‘坐标’(或为星骸碎片此类蕴含异界气息之物)接引。北漠萨满所行‘血祭’,恐非简单增强军力,而是在北漠王庭高层主导下,主动向某位(或某些)域外存在献祭,换取力量,甚至可能意图接引部分‘邪神之力’或眷属降临!”
“呼延陀军中‘神选战士’,状若疯狂、悍不畏死、体生异变,或已受邪力侵蚀。‘赤狼吞月’异象,乃大量生灵气血与怨念冲霄,引动天地阴秽之气所致,是大凶之兆。若任其完成最终仪式,恐有难以预料之灾劫。北漠王庭,已成毒瘤,不,已成‘疮口’!”
“殿下,此事已非寻常王朝争霸。北漠必须尽快平定,毁其祭坛,断其仪轨,净化可能已被污染的土地与生灵。否则,一旦邪力稳固扩散,后果不堪设想。贫道将继续在西域探查,寻找可能与此相关的其他遗址或线索。另,徐前辈若在,或知更多内情,望殿下请教之。”
萧煜放下密函,指节微微发白。引邪入世……接引域外邪神?这比单纯的军事威胁要可怕得多。他想起了星骸碎片中那股充满贪婪与毁灭欲的魔念,难道那就是所谓“邪神”气息的一缕?
“影子。”萧煜沉声道。
“在。”影子无声浮现。
“加派十倍人手,不惜一切代价,渗透北漠王庭,重点查探‘万灵血祭’的详细仪轨、主持者、祭坛位置、以及‘神选战士’的制造方式和弱点。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想召唤什么!”
“是。”
“明渊。”
“主公。”
“拟令:一、令阿才留偏师镇守西凉,收编整顿降卒,主力即刻秘密东调,至北疆云州一带集结,对外宣称休整。二、令黑风龙骧骑休整三日后,秘密北上至幽州待命。三、传令北疆各边镇,提高戒备,严密监视北漠动向,尤其注意有无小股诡异部队渗透或民间出现异常事件。四、令老周,所有破邪符箭、震天雷、以及青阳子道长提供的‘清心符’、‘辟邪粉’,加快制作,优先配给北疆驻军及玄甲、龙骧两军。”
“是!” 柳明渊凛然应命,他知道,主公这是要准备对北漠动真格的了,而且是以应对“非常之敌”的规格。
安排完军务,萧煜屏退左右,独坐书房。夜色渐深,他掌心浮现那枚得自曹谨淳、后又与自身星核隐隐呼应的星骸碎片(铜钱状)。碎片微凉,内里仿佛有暗红色的光晕流转,偶尔传递出微弱的、充满诱惑与混乱的悸动。
“坐标……接引……” 萧煜喃喃自语。如果星骸碎片真的是所谓的“坐标”,那自己体内已融合一块,是否也成了某种“靶子”?或者,正因自己掌握了部分星辰之力,才能对抗甚至净化其中的邪异?
他需要更多的答案。
翌日清晨,萧煜换了便服,只带两名同样便装的亲卫,悄然来到城西留仙居后巷。
第三个馄饨摊还在,热气腾腾。徐天骝依旧裹着那身破羊皮袄,蹲在条凳上,正呼噜呼噜地吃着一大碗馄饨,辣油放得通红。
“徐老。”萧煜坐到他对面,也要了一碗。
老徐头也没抬:“西凉那边收拾干净了?动作倒快。”
“托您的福,侥幸。”萧煜道,将青阳子的密信内容,以及自己的担忧,简单说了一遍。
老徐吃完最后一口馄饨,喝了口汤,抹了抹嘴,这才抬起眼皮,看了萧煜一眼,又看了看他腰间(那里贴身放着星骸碎片),嗤笑一声:“青阳子那小牛鼻子,倒是机警,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掏出铜酒壶灌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虚空邪神’……嘿,叫什么都行。总之,是些活在咱们这方天地外面,隔着‘界壁’流口水,整天琢磨着怎么钻进来大吃一顿的玩意儿。它们的力量性质与咱们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直接过来会被天地法则压制、排斥甚至消磨,所以就需要‘桥’,需要‘壳’,需要‘祭品’。”
“星骸碎片,算是比较高级的‘桥’或者‘信标’,本身材质特殊,能承载它们的力量气息。那些邪门的祭祀仪式,就是搭建更稳固的‘通道’,献祭生灵气血灵魂,既是贿赂天地(减弱排斥),也是给过来的东西准备‘食物’和‘材料’(塑造临时躯体或增强力量)。北漠那群萨满,走的便是这个路子,而且看起来,他们王庭里拍板的那位,是铁了心要当带路党了。”
萧煜心中一沉:“后果会多严重?”
“看他们献祭了多少,接引过来的是什么档次的玩意儿。”老徐语气转冷,“若是些低等的魔念、眷属,麻烦但还能对付。若是引来了有点分量的‘邪神意志’甚至投影……那北漠那片地儿,怕是就要开始‘魔化’了,生灵变异,法则扭曲,变成适合那些玩意儿生存的‘巢穴’,然后不断侵蚀周边。时间拖得越久,祭坛完成度越高,来的东西就越麻烦。”
“必须尽快摧毁祭坛,中断仪式。”萧煜斩钉截铁。
“没错。”老徐点头,“但你要小心,主持这种仪式的,肯定不是普通萨满,自身恐怕也已半人半鬼,力量诡异。那些‘神选战士’只是炮灰,真正麻烦的是可能已经降临或即将降临的‘东西’。你的‘山河星辰道’,立意不错,戍守山河,引动星辰,正好克制这些外来的、扭曲的邪秽之力。星辰之力本就带有净化与秩序的特性,你的戍守之心更是凝聚此界众生愿力,对域外邪物有天然排斥。”
他顿了顿,看着萧煜:“但你现在的火候还不够。‘道火’初燃,能照亮自身前路,但要想焚尽邪祟,还需更旺。你需要一场真正的、与这种‘异类’的生死搏杀,在战斗中淬炼你的道,明白你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你的星辰之光要照耀、驱散的是何种黑暗。北漠,就是你最好的试炼场。”
萧煜目光灼灼:“我明白了。徐老,您会去吗?”
“老子?”老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种热闹,当然要去瞧瞧。不过别指望老子给你当打手,最多在你快被那些腌臜东西弄死的时候,拉你一把。路,得你自己走。”
有这句话,萧煜心中大定。他起身,郑重一礼:“多谢徐老。”
回到府中,萧煜立刻开始最后的部署。西凉已平,内部隐患清除,是时候全力应对北漠这个真正的、关乎世界安危的大敌了。
然而,就在他调兵遣将、准备亲赴北疆的前夜,宫中传来消息——昏迷许久的太子萧熠,手指动了一下,御医诊断,或有苏醒之兆。
萧煜站在院中,仰望星空。帝星(象征太子)依旧黯淡,但旁边属于他的将星,却愈发璀璨,暗金光芒中带着凛然不可犯的威严。而北方,那道血色狼形煞气,已越来越浓,几乎要遮蔽那片天穹。
兄弟或将醒来,家国责任仍在。但眼前,更有燃眉之急,关乎天下苍生。
“皇兄,请再坚持片刻。”萧煜轻声自语,目光坚定如铁,“待臣弟扫平北漠妖氛,再迎您重掌乾坤!”
山河待守,星辰为证。北征之役,即将拉开最惨烈、也最关键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