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光点……是狼!一定是狼群!”有人带着哭腔喊道,恐慌像瘟疫般在拥挤的山洞里蔓延。孩子被吓醒,压抑的哭声在石壁间回荡。
“闭嘴!”陈擎低吼一声,压住现场的骚动,“点起火把!守住洞口!”
几支临时制作的火把被迅速点燃,跳动的火焰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却也映出洞内一张张惊惧扭曲的脸。人们握紧手中简陋的武器,棍棒、锄头、柴刀,甚至还有捡来的石块,挤在洞口内侧,死死盯着外面那片如同墨汁般浓稠的林地。
萧衍站在最前方,长刀横在身前,眼神冷冽。孙猎户眯着眼,像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般仔细分辨着黑暗中的动静。
林晚将瑞瑞护在身后,手里紧握着那把小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侧耳倾听。外面除了风声和树叶的摩挲声,并没有狼群特有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低嚎。
“不太对劲。”孙猎户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疑惑,“狼眼的反光不是这种纯粹的绿色,而且……太安静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些漂浮在林地边缘、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开始动了。它们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如同鬼火般,悄无声息地、缓慢地向着洞口逼近,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整齐。
这绝不是野兽的行为方式!
随着距离拉近,在火把光芒的边缘,人们终于勉强看清了——那不是什么野兽的眼睛,而是一个个……人影!他们身上似乎涂抹着某种深色的泥浆或植物汁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手中持着的、某种不知是石是骨的短矛或吹箭的尖端,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幽绿色的冷光!刚才看到的“绿眼”,正是这些武器尖端发出的反光!
这些人影身材不算高大,但动作极其轻盈敏捷,在复杂的地形中移动如同狸猫,悄无声息。他们分散开来,形成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将山洞出口牢牢封住,沉默地注视着洞内,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压迫感。
“是……是山里的野人!”有人牙齿打颤。
萧衍抬起手,示意身后紧张的人群不要轻举妄动。他缓缓将手中的长刀插回腰间的刀鞘,这个动作表示他没有立刻攻击的意图。然后,他空着双手,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在火光能清晰照到的地方,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沉默的“绿眼”。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同石雕般沉默着,只有那些幽绿的矛尖在微微晃动。
林晚看着萧衍的背影,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注意到,这些人的装扮虽然原始,但并非衣不蔽体,他们用兽皮和某种粗纤维织物简陋地包裹着身体,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画着一些简单的、白色的纹路。他们的眼神,没有野兽的疯狂,反而透着一种警惕和审视。
她心中一动,悄悄从怀里掏出那枚白齿坠子,握在手心。这会不会是某种信物?
就在这时,对方的人群微微分开,一个身形比其他人都要高大些、头上插着几根鲜艳鸟类羽毛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柄镶嵌着更大颗野兽牙齿的骨杖,目光如同鹰隼般,直接落在萧衍身上,又缓缓扫过洞内惊恐的人群。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古怪,说着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语调起伏带着独特的韵律。
无人能懂。
萧衍皱了皱眉,尝试用官话说道:“我们无意冒犯,只是途经此地,暂避一晚。”
那头戴羽毛的首领(姑且这么认为)显然听不懂,但他似乎从萧衍的语气和姿态中判断出没有敌意。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用骨杖指了指洞内那些散落的、属于他们的陶片和骨片,又指了指外面漆黑的丛林,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
意思很明显:这是我们的地方,离开。
王屯长脸色发白,凑到萧衍身边低语:“陈远兄弟,这……这怎么办?外面黑灯瞎火的,出去不是喂了野兽就是摔死啊!”
萧衍当然明白。他再次尝试沟通,用手势比划着休息、天亮的意思,又指了指外面,摆了摆手。
那首领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紧锁,似乎在理解。他身后的那些手持绿光武器的族人,则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矛尖微微下沉,对准洞口,仿佛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气氛僵持不下,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晚看着那首领不断扫视洞内人群的目光,看着他偶尔停留在一些妇人孩子身上的视线,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萧衍身后走了出来。
“林晚!”萧衍低喝一声,想拉住她。
林晚对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手,将那枚白齿坠子展露在火光下,然后,学着之前马家媳妇偶尔会做的、类似祈福的动作,将坠子轻轻贴在额头,对着那首领的方向,微微躬身。
她不知道这动作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这坠子到底有何意义,只能赌一把。
这个动作,让那首领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死死盯着林晚手中的坠子,又仔细看了看林晚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惊疑和……困惑。他身后的族人也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那些幽绿的矛尖晃动得更厉害了。
首领抬起骨杖,制止了身后的骚动。他不再看萧衍,而是径直走向林晚,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伸出手,指向她掌心的坠子,又指了指她自己,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眼神充满了探究。
林晚心脏狂跳,她完全不明白对方在问什么。是问坠子从哪里来的?还是问她和马家媳妇的关系?她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重复了那个祈福的动作,并将坠子往前递了递。
首领没有接,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山洞内外,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那首领收回了目光。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族人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几句话。
那些族人们虽然脸上依旧带着警惕,但都缓缓收起了武器,那些幽绿的冷光随之熄灭。他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重新融入黑暗的林地,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头戴羽毛的首领,和他身边两个同样强壮的护卫。首领再次看向萧衍和林晚,用骨杖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即将燃尽的火把,做了一个“停留”的手势,然后便带着护卫,退到洞口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旁坐下,如同三尊沉默的守护神(或者监视者)。
危机……暂时解除了?
洞内的人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然因为林娘子拿出一枚小小的坠子,就化解了?
“他们……这是允许我们留下了?”王屯长声音依旧发颤。
萧衍看着洞口外那三个沉默的身影,眉头并未舒展。“算是吧。”他低声道,“但只是暂时的。”
他走到林晚身边,目光落在那枚白齿坠子上,语气凝重:“这坠子,恐怕不简单。马家媳妇……她到底是什么人?”
林晚看着掌心那枚冰凉的白齿坠子,它也仿佛带着山林深处的寒意和无数未解的谜团。
而此刻,西边那片曾经升起炊烟的山林方向,隐约传来了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还是某种号角?
洞口外,那一直闭目养神的部落首领,猛地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直射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