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西边的、凄厉悠长的异响，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绷紧了山洞内外所有人的神经。
洞口外，那部落首领（或许该称他为酋长或萨满）猛地站起身，他身边的两名护卫也如同受惊的猎豹般弹起，三人面向西方，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捕捉风中传来的每一丝信息。他们的侧脸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
洞内，刚刚因为危机解除而稍缓的气氛再次冻结。人们挤在一起，连呼吸都放轻了，目光在洞口那三个部落身影和萧衍、林晚之间来回逡巡，不安如同洞内潮湿的空气，无声蔓延。
“是狼吗？”有人用气声问，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孙猎户缓缓摇头，脸色难看：“不像。倒像是……某种号角，或者信号。”他看向萧衍，“西边那伙人，恐怕摸过来了。”
萧衍眼神沉静，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轻易放弃。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似乎还惊动了这些地头蛇。
那部落萨满收回望向西方的目光，缓缓转过身。这一次，他的视线越过了萧衍，直接落在了林晚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依旧紧握着那枚白齿坠子的手上。他的眼神复杂，探究、疑惑，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慎。
他抬起骨杖，并非指向西方，而是指向林晚，然后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身边的两个护卫立刻上前几步，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晚，显然是要她单独出去。
“不行！”萧衍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林晚身前，目光锐利地迎向那萨满。虽然对方刚才表达了暂时的“允许”，但让林晚独自跟随去未知的地方，风险太大。
那萨满似乎并不意外萧衍的阻拦，他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用骨杖再次点了点林晚，又指了指洞口外一片相对空旷、但仍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的林地，意思很明显，只是去那边说话，并非远离。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看着那萨满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又感受到手中坠子冰凉的触感，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拉了拉萧衍的衣袖。
“我去。”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好像……认识这个坠子，或者认识这坠子代表的人。这可能是我们弄清楚马家媳妇、甚至在这里立足的机会。”
萧衍眉头紧锁，显然极不赞同。但在目前四面楚歌的形势下，与这些显然熟悉此地、并且拥有不俗战力的原住民建立联系，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我跟你一起去，保持距离。”萧衍最终让步，但坚持自己的底线。他示意陈擎和孙猎户守住洞口，自己则跟在林晚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那萨满没有反对，只是转身，带着两名护卫，走向他刚才所指的那片林间空地。
清晨的林间弥漫着薄雾，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投下斑驳破碎的光斑。空地上露水很重，打湿了人的裤脚。萨满停下脚步，转过身，再次看向林晚。他挥了挥手，两名护卫默契地退开一段距离，背对着他们，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萨满的目光如同实质，上下打量着林晚，从她沾满泥污却难掩清秀的脸，到她因为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但依旧纤细的手指，最后定格在她握着坠子的手上。他伸出骨杖，并非抢夺，而是用杖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那枚白齿坠子，然后收回，用那种嘶哑古怪的语言，缓慢而清晰地说了几个音节。
林晚完全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她尝试着，再次将坠子举起，做出那个祈福的动作。
萨满摇了摇头，他抬起手，指了指林晚的胸口，又指了指地面，然后双手做出一个类似于植物破土生长的动作，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他指的……难道是……灵泉？还是她之前催生作物的能力？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那枚坠子？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尽量维持着平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萨满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有些失望，但又仿佛在意料之中。他不再做那些手势，而是往前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用那种古怪的语言，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尽管语调怪异，但林晚这次隐约捕捉到了那两个音节的轮廓，它们听起来有点像——“山”、“灵”？
山灵？是指山里的神灵？还是某种特定的存在？
没等林晚细想，那萨满已经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了”。然后，他不再理会林晚和稍远处的萧衍，转身走向自己的护卫，用他们的语言快速吩咐了几句。
一名护卫立刻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攀上附近一棵大树，朝着西边异响传来的方向眺望。片刻后，他滑下树干，对着萨满急促地说了几句，同时用手比划着。
萨满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回头，看了林晚和萧衍一眼，眼神复杂难明。随即，他不再停留，带着两名护卫，迅速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林地深处，方向……正是西边。
他们走了。
林晚站在原地，手心里的白齿坠子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骨杖触碰的冰凉触感，而萨满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两个古怪的音节，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萧衍快步走到她身边：“他跟你说了什么？”
林晚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听不懂。但他好像……知道我有些不同。”她没敢直接提灵泉，只是含糊道，“他可能察觉到我懂些种植的门道？而且，他好像认识这坠子，还提到了‘山灵’？”
“山灵？”萧衍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仿佛活过来的、幽深莫测的丛林。这些原住民崇拜山灵并不奇怪，但对方的态度，显然不仅仅是因为一枚信物。
“他们往西边去了。”萧衍看向西方，那里雾气更重，山林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去应对那伙不明身份的人？”
这是个好消息，也可能是个坏消息。如果部落能和西边的敌人冲突，他们或许能获得喘息之机。但如果部落败了，或者……双方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们怎么办？”林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是继续深入，还是冒险返回？或者……相信那萨满模糊的态度，暂时留在这个似乎被“山灵”注视着的山洞？
萧衍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回洞口，望着部落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等待他决断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沉声道：
“等。”
“等？”王屯长愕然。
“嗯。”萧衍点头，眼神深邃，“等一个结果。看看这片山林，到底谁说了算。”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身边的林晚能听见：
“也看看你手里的坠子，和我们……到底能引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