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几点寒星点缀在漆黑的天幕上,却驱不散笼罩在河东盐场上空的凝重。
一匹快马冲破夜幕,蹄声急促,在盐场大门前勒住。骑士翻身下马,浑身是汗,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正是孙明派来的心腹信使。
“二少爷!昆明急信!”信使顾不得喘息,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递给早已等候在此的林武。
林武不敢怠慢,接过信件,转身快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办公区。
书房内,林景云正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凝神思索,手指在昆明至河东的线路上缓缓移动。地图上,一个名为“葫芦谷”的地方被他用朱笔圈了数次。
“二少爷,孙明的加急密信!”林武推门而入,双手呈上信件。
林景云接过信,拆开火漆,迅速浏览。信上的内容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并且更加具体:林景辉果然联系了黑虎山的悍匪,许以重金,要他们在三天内,于葫芦谷一带,截杀前往河东的“运盐队伍”,务必将林景云和他的护卫力量彻底铲除!信中还提到了黑虎山此次将由匪首“黑阎王”的拜把子兄弟,外号“过山风”的二当家亲自带队,足足一百多号亡命徒!
“哼,一百多号人?林景辉,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林景云将信纸凑到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想借刀杀人?那就看看谁的刀更利,谁的脖子更硬!”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向林武:“林武!”
“属下在!”林武挺直了腰杆。
“通知火器小队全体成员,以及其他护盐队员,到库房集合!我有新的任务!”
“是!”林武领命而去,脚步声沉稳有力。
片刻之后,盐场那间戒备森严的库房再次灯火通明。三十名精挑细选的护盐队员整齐列队,鸦雀无声,目光灼灼地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林景云。空气中弥漫着枪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
“弟兄们,”林景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的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有人想要我们的命,想要毁掉我们辛苦建立的一切!”
队员们的呼吸微微急促,眼神中燃起怒火。他们都是穷苦出身,是林景云给了他们饱饭,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谁要毁掉这一切,就是他们的死敌!
“大少爷勾结了黑虎山的土匪,要在我们运盐的必经之路——葫芦谷,设下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林景云直接挑明了情况。
“什么?大少爷他……”
“黑虎山那帮畜生!”
“跟他们拼了!”
队员们顿时群情激愤,有人低吼,有人攥紧了拳头。
林景云抬手,示意安静。库房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有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
“拼?当然要拼!但不是蛮干!”林景云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强大的自信,“他们想在葫芦谷埋伏我们,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把葫芦谷变成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走到一张临时搬来的沙盘前,上面用沙土堆砌出了葫芦谷附近的地形。葫芦谷,两头狭窄,中间宽阔,入口和出口都是仅容数人并行的窄道,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这里,”林景云指着葫芦谷的入口,“是他们的伏击点。他们以为我们会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走进去。”
他拿起一根小木棍,指向沙盘两侧的高地:“但他们错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从现在开始,调转了!”
“林武!”
“在!”
“你带领火器小队十人,携带步枪和足够弹药,埋伏在谷口右侧的这片高地上。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开枪!枪声一响,就是总攻的信号!”
“是!”林武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终于可以实战了!
“其余二十名弟兄,分成两组,由王大山和赵铁柱带队,”林景云看向另外两名精干的护卫队长,“你们埋伏在谷口左侧和谷道中段的两侧山壁上。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制造混乱!”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钱管事那边,准备好了吗?”
站在队伍末尾的钱管事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二少爷,按您的吩咐,连夜组织人手,用油纸和布袋,赶制了五百包石灰粉,都已经装车,随时可以调用。”
“好!”林景云点头,“王大山、赵铁柱,你们两队的弟兄,每人携带至少十包石灰包!听我号令,等土匪大半进入谷中后,就给我把这些‘见面礼’,狠狠地砸下去!记住,要砸得准,砸得散!让整个山谷都给老子‘下白面雨’!”
石灰包?用石灰粉对付土匪?队员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有人质疑。二少爷的计策,总是出人意表,却又总能奏效。
“都听明白了吗?!”林景云厉声问道。
“明白!”三十名队员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这次行动,代号‘除蝗’!”林景云眼神冰冷,“黑虎山的土匪,就是一群祸害庄稼、吸食民脂民膏的蝗虫!我们要一次性把他们打痛!打残!让他们知道,河东盐场,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出发!”
凌晨时分,天还未亮。一支小规模的“运盐队”悄然离开了河东盐场。队伍只有五辆骡车,上面覆盖着茅草,隐约能看到下面是一些盐包,但数量不多。押运的护卫也只有十来个人,个个显得有些懒散,武器也只是普通的木棍和腰刀,完全不复往日的精悍。
这支队伍,正是林景云精心准备的诱饵。
而真正的精锐,林武率领的火器小队和另外二十名携带石灰包的伏击队员,早已通过小路,提前赶往葫芦谷,潜伏在预定的位置,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太阳渐渐升高,山路崎岖。诱饵队伍慢吞吞地前进着,终于接近了葫芦谷。
山谷入口处,怪石嶙峋,草木丛生,寂静得有些诡异。
“都打起精神来!快到葫芦谷了,小心戒备!”带队的护卫头领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似乎只是例行公事。
骡车缓缓驶入狭窄的谷口。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冲啊!”
“杀!”
随着一声粗野的呐喊,从谷口两侧的山林和岩石后面,猛地窜出黑压压一大片人影!足有上百号土匪,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长矛,甚至还有几支老旧的土铳,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眼露凶光的壮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挥舞着一把鬼头刀,正是黑虎山二当家“过山风”!
“哈哈哈!林家的小崽子们,爷爷我等候多时了!乖乖把盐和脑袋留下吧!”过山风狂笑着,催马前冲。
诱饵队伍的护卫们顿时“大惊失色”,有人扔下武器扭头就跑,有人慌乱地举起木棍试图抵抗,场面一片混乱,不堪一击。
“废物!一群废物!”过山风更加得意,大手一挥,“小的们,给我上!抢光他们的盐!男的杀了,女的……呃,好像没女的,那就都杀了!”
土匪们嗷嗷叫着,如同潮水般涌入葫芦谷狭窄的通道,争先恐后地扑向那几辆看似装满“贵重”盐货的骡车。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唾手可得的肥肉!
看着越来越多的土匪涌入谷中,埋伏在右侧高地上的林武,死死握着手中的格拉斯步枪,手心全是汗。他看向身旁的林景云,等待着命令。
林景云神色冷峻,眼神如同古井无波,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下方混乱的场面,计算着进入谷中土匪的数量。
“差不多了。”他低声说道。
然后,他猛地举起了右手!
“放!”
一声令下!
埋伏在谷口左侧和谷道两侧山壁上的王大山、赵铁柱两队护卫队员,同时发力,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灰包,朝着谷底密集的土匪群,狠狠地投掷下去!
一时间,白色的“炸弹”如下雨般落下!
噗!噗!噗!
油纸和布袋被摔破,大量的白色粉末瞬间腾起,弥漫开来!
“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
冲在前面的土匪们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的石灰粉罩了个正着!刺鼻的粉末钻进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
葫芦谷内,化作了白色的炼狱。
浓烈的石灰粉尘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先前还气焰嚣张的土匪们,此刻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惨叫声、咳嗽声、咒骂声响成一片。灼烧的剧痛从眼睛、鼻子、喉咙传来,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方向感和战斗意志。
“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水!快给我水!”
“别挤!踩到老子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土匪队伍,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他们看不清方向,互相冲撞,有人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有人呛咳得涕泪横流,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混乱中,二当家“过山风”更是狼狈不堪。他拼命用袖子揉搓着刺痛的双眼,泪水混合着石灰糊满了脸,胯下的马儿也受惊般不断刨着蹄子,原地打转。他想大声呼喝,试图稳住阵脚,但刚一张嘴,就被浓烈的粉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肺部如同火烧。
“稳住!都他妈给老子稳住!是林家的诡计!不要乱!”过山风嘶哑地吼叫着,声音却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和惨叫声中。他徒劳地挥舞着鬼头刀,却根本看不清敌人,甚至连自己的手下在哪里都分不清。
视线模糊!呼吸困难!
惨叫声、咳嗽声、咒骂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