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佑看着将他们团团包围的重甲士兵,在这一瞬间,心凉了半截。那些士兵都是大武精锐的边军,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们每个人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对于生命的尊重,全是对于军功的渴望。
穆承佑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要不干脆投降吧?父皇和母后一定会原谅我的。
就在这个时候,穆靖安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三哥,你醒一醒。我们这是在造反!到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想投降的事,老五根本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只有集中所有力量,杀出一条血路。才能东山再起!”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在穆承佑头上,他猛地回神 —— 是啊,穆靖安是他的智囊,这些年若不是穆靖安帮衬,他哪能有今日的地位。
穆靖安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们高声喊道:“儿郎们!这些边军也是血肉之躯!一刀砍下去,他们也会流血!我们不用怕他们!跟着我,杀出去!”
一千名士兵像是被点燃了最后的勇气,有人举起刀,有人握紧矛,在十几名死士的带领下,像潮水一样朝着重甲士兵的阵列冲过去。
他们嘴里大喊着,声音里满是对生的渴望,却也藏不住难以掩饰的心虚。
穆晨阳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调转马头,退回了阵列之后。
“射!”
带队的军官一声大喝。
重甲士兵的后方,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瞬间松开弓弦,密集的箭雨像乌云一样笼罩下来,朝着冲过来的叛军射去。
“啊 ——!”
惨叫声瞬间响彻广场。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应声倒地,箭羽穿透甲胄,扎进血肉里,鲜血顺着箭杆流下来,在青石板上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
有人中箭后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紧随其后的箭雨再次击中,彻底没了声息。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却又很快倒在箭雨之下,尸体一层层堆积起来,像一座小小的山丘。
三轮箭雨过后,叛军的冲锋势头早已被压制下去,剩下的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脸上满是恐惧,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
“进!”
带队军官又是一声大喝。
前排的重甲士兵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一道坚实的盾墙,迈着整齐而坚实的步伐,缓缓向前推进。
他们手中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来,寒光闪烁。每走一步,他们就齐声大喝一声 “杀”,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颤。
盾墙推进到叛军面前,重甲士兵手中的长矛猛地刺出。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像一群冰冷的机器,只负责收割生命。
一名叛军士兵吓得扔掉了手中的刀,“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喊着 “饶命”,可迎接他的,是一根带着鲜血的长矛,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另一名叛军想转身逃跑,却被重甲士兵一脚踹倒在地,长矛随即落下,了结了他的性命。
广场上,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重甲士兵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染红了地面,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穆承佑和穆靖安站在混乱中,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宫墙下的厮杀声渐渐平息,血腥味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整片宫闱。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们瘫在地上,盔甲上沾满了尘土与血迹,手中的长刀早已丢在一旁,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平日里负责维持京城治安,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算得心应手,可面对这些从边境调来、武装到牙齿的重甲边军,简直像温顺的绵羊遇上了凶猛的老虎。
边军士兵的盔甲厚得能挡住普通刀剑,手中的长戟寒光凛冽,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破风的锐响,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刚才的混战里,他们唯一能做的 “抵抗”,不过是靠着人多勉强撑着,如今看来,那所谓的 “撑”,更像是在努力 “撑死” 对方,可笑又可悲。
“停!”
随着一道低沉的军令响起,重甲边军士兵们动作整齐地收了兵器,退到一旁,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者。
宫道上,鲜血顺着石板缝往下淌,汇成细小的溪流,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穆承佑和穆靖安站在尸体中间,身上的亲王蟒袍早已被血染红,两人全身都在不断颤抖 ——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刚才还在胸中燃烧的、夺取皇位的一腔热血,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看着眼前的惨状,看着那些跟随自己 “起事” 的士兵倒在血泊中,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可更让他们心冷的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五六个平日里贴身跟随、号称 “死忠” 的随从,竟飞快地冲了上来,一把夺走了他们手中的佩剑,紧接着将两人按在地上。粗糙的麻绳瞬间缠上了他们的手腕和脚踝,勒得皮肤生疼,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赵!你要干什么!”
穆靖安拼命挣扎着,手腕被麻绳勒出了红痕。
他扭过头,愤怒地瞪着其中一个随从 —— 老赵是跟随他整整十年的老家人,从他还是个孩童时就陪在身边,平日里忠厚老实,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此刻却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老赵已经快五十岁了,头发鬓角处染着霜白,可在这个时候,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依旧保持着平日里那副慈祥和蔼的面容。
他蹲下身,像唠家常一样,笑眯眯地对着穆靖安说:“殿下,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老家人,而是近卫司第 4876 号密探,代号‘深海’。潜伏在您的府上整整十年,就是为了盯着您的一举一动。不过现在看来,我的这次任务,应该算是结束了。”
“近卫司密探?”
穆靖安瞳孔骤缩,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甚至会在他生病时偷偷煮姜汤的老家人,竟然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那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 偷偷联络官员、囤积粮草、甚至策划这次宫变,近卫司岂不是全都了如指掌?想到这里,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挣扎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一双黑色云纹锦靴突然出现在穆靖安的眼前,靴面上绣着精致的龙纹,一看就身份不凡。穆靖安顺着那双鞋慢慢向上看去,撞进了穆晨阳带着讥讽的眼神里。
穆晨阳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四哥,你没有想到吧?父皇早就对近卫司进行了改革,将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即便是王浩那样的重臣,也不能完全掌握近卫司的动向。不过,我很幸运,父皇对我的信任,可不是你们能比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被捆在地上的穆承佑和穆靖安,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以为自己偷偷谋划的那些事,能瞒得过父皇?告诉你们吧,你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父皇安插的密探。
如果你们安安分分做个亲王,守着自己的封地过好日子,这些密探就永远不会现身,你们也能安稳过一辈子。可你们偏要动歪心思,想要夺取皇位,那你们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被父皇看得清清楚楚。”
穆晨阳蹲下身,拍了拍穆靖安的脸颊,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把刀,扎进穆靖安的心里:“你们以为这场宫变是你们主导的?错了。从你们开始动心思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这一切,不过是父皇布下的一盘大棋,目的就是把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人,一个个都揪出来。而真正下棋的人,从来都只有父皇一个。”
穆靖安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穆晨阳那张得意的脸,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穆承佑 —— 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一心想当皇帝的三哥,此刻早已软成一滩烂泥,瘫在地上,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连裤子都不争气地湿了,显然是吓得失了禁。
周围的重甲边军士兵们沉默地站着,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两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亲王。
宫墙上方,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一点惨淡的月光,洒在满地的鲜血上,泛着诡异的白光。
穆靖安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奈地低下了头 ——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输得一败涂地。
公元 xx 年春,京城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哀伤之中。武威帝穆静云没能撑过那个刀光剑影的夜晚,在皇后的怀中溘然长逝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几日后,皇宫内外挂满了素白的幡幔,为穆静云举办的葬礼如期举行,场面盛大而肃穆,几乎所有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身着丧服,齐聚在皇宫的太和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