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再次降临“永恒春城”,驱散了夜晚的深沉,却驱不散凌岳心头的阴霾。SUV依旧如同一个苍白的茧,静静停在角落,车窗上那些蠕动的纸屑符文在晨光下显得更加诡异。凌岳背靠着冰冷的车门坐着,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脸上写满了“焦虑”与“疲惫”,仿佛一夜未眠。
当老陈例行前来“巡视”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凌兄弟,你…你这是何苦呢?”老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叹了口气,“两位老人家吉人天相,有‘安神法则’护着,绝不会出事的。你这样熬坏了自己,岂不是让她们即便醒来也要心疼?”
凌岳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无助”,声音沙哑:“陈管事,道理我都懂…可那里面是我的亲奶奶,亲外婆!看着她们这样,我…我心里跟刀绞一样!”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语气带着一丝“崩溃”边缘的激动,“您说的管理者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关?能不能再去催一催?哪怕让我见一面,磕个头都行!”
他的表演无懈可击,将一个担忧至亲、濒临绝望的年轻人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老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凌兄弟,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管理者大人闭关冲击更高序列,这是关系到整个‘永恒春城’安危的大事,万万打扰不得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这边的情况通过特殊渠道汇报上去了,一旦大人们有所感应,定会优先处理!你再耐心等等,最多…最多再过几天,肯定会有消息的!”
他拍着胸脯保证,语气“真诚”得令人动容。
凌岳“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喃喃道:“几天…还要几天…” 他不再看老陈,只是“失神”地望着被禁锢的车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点。
老陈又安慰了几句,留下一些“安神”的热汤(被凌岳以“没胃口”婉拒),便志得意满地离开了。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亲人性命拿捏住对方,让其陷入焦虑和等待的泥潭,消磨其锐气和警惕,最终只能乖乖沦为牧场里等待筛选的“牲畜”。
待老陈走远,凌岳脸上那副“绝望”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与锐利。他看似依旧靠在车边“守候”,实则精神力已经如同最精细的触须,悄然蔓延出去。
他“看”到凌峰按照他事先的吩咐,红着眼圈,拿着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地擦拭着SUV车身没有被纸屑覆盖的地方,嘴里还念叨着“奶奶,外婆,擦干净点,你们醒来看着也舒服…”,将一个担忧兄长、心疼老人的少年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这既是一种伪装,也能借此动作,让凌峰可以自然地停留在车辆附近,起到一定的监视和掩护作用。
同时,凌岳的精神力捕捉到了几个极其隐晦的信号。
片刻后,在张半仙那辆经过内部改造、具有一定隔音效果的指挥车内,一场秘密会议悄然进行。与会者只有四人:凌岳、张半仙、赵得柱、刘石头。车内气氛凝重。
凌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冷静:“我家人被禁锢,绝非老陈所说的‘安神法则’。那是一种极其高明且阴毒的精神力与物质结合的法术,能量结构与笼罩这里的整个力场同源,但更加凝练和恶毒。强行破除,不仅难以成功,更大的可能会直接伤及我奶奶和外婆的精神根本。”
他摊开手掌,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取自纸屑符文的阴冷能量气息,让另外三人感受。
赵得柱指尖拂过那丝气息,眉头紧锁:“阴冷,粘稠,带着一股子束缚和绝望的意味。我的刀意本能地想要斩开它。” 作为刀客,他对能量的感知直接而锐利。
刘石头瓮声瓮气地低吼:“妈的,憋屈!看得见摸不着,有力没处使!岳小子,你说咋办,俺听你的!” 他拳头攥得咯咯响,但眼神里是对凌岳毫无保留的信任。
张半仙指尖在古旧罗盘上缓缓划过,罗盘指针微微震颤,却无法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他沉声道:“此地天机被大法力混淆、镇压,混沌一片。老夫强行推演,只觉此地怨气深重,业力如海,核心能量源深藏地下,如魔渊巨口,不断吞噬生机与魂灵。岳小子家人被禁,恐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以此作为警告和钳制。”
凌岳点头,目光扫过三人:“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明确两点。第一,这里绝非善地,而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囚笼。第二,对方用我家人做人质,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明面上,我们要继续伪装。”凌岳继续部署,“我会表现出焦虑、无助,不断催促老陈,麻痹他们。石头叔,你的队伍负责日常的‘劳动’和‘巡逻’,借此机会,摸清他们明面上的守卫分布和换岗规律。得柱叔,你伤势未愈正好是个借口,减少外出,暗中观察,重点留意除了老陈之外,还有哪些人的能量波动异常,或者行为举止有疑点。我怀疑,他们还有隐藏的觉醒者,混在普通幸存者或者守卫里。”
赵得柱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明白。我会像毒蛇一样潜伏,找到那些藏在暗处的虫子。”
刘石头拍着胸脯:“放心吧,俺们干活的时候,一定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张半仙补充道:“老夫会继续尝试以秘法干扰此地的能量监测,虽无法完全屏蔽,但可为你们的暗中行动略作遮掩。同时,老夫感知到,此地被奴役的幸存者精神网络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甘的波动,或许…未来能成为破局的一点变数,但也需极度谨慎。”
凌岳最后总结,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的时间不多。对方不会无限期地等下去。在确保我家人安全的前提下,我们必须尽快查清这里的真相,找到能量核心,制定出完整的逃离计划。在此之前,忍耐,观察,积累信息。”
四人目光交汇,无需更多言语,一种在绝境中形成的默契与信任已然牢固。他们清楚,从现在起,他们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恶魔的餐盘边窃取生机。
会议结束,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指挥车,重新融入“永恒春城”看似平和的日常中。
凌岳回到SUV旁,继续他“忧心忡忡”的表演,时而“焦躁”地踱步,时而“颓然”地坐倒,甚至对着老陈派来“安抚”他的守卫发了通“无名火”。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他回忆着触碰纸屑符文时感受到的能量流转轨迹,结合暗金属板上那些深奥的符文知识,以及张半仙关于“封印”、“禁锢”之理的提点,开始在自己的意识海中,逆向推演、解析这种禁锢法术的结构。
每一次精神力的模拟碰撞,都让他对“束缚”类法则多一分理解,对符箓之道的认知也更进一步。他隐隐感觉到,如果能完全解析这种禁锢,或许不仅能找到安全解救奶奶外婆的方法,自身在防御和困敌类符箓上的造诣也将迎来一次飞跃。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
伪装已然披上,利刃正在暗处磨砺。
“永恒春城”的温暖灯光下,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发生着转变。只是,那五位端坐于幕后阴影中的管理者,此刻是否察觉,他们圈养的人中,已然混入了一头磨利了爪牙、誓要撕裂这囚笼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