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道夫酒店顶层的会议室里,晨光穿透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在桃花心木长桌上投下道道金痕。卢润东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曼哈顿钢铁森林的苏醒。第五大街上,黑色福特t型车汇成缓慢的河流,报童的叫卖声隐约传来——“道琼斯再创新高!”——如同风暴前最后的宁静序曲。
“诸位,”卢润东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室内的低语,“国内传来急电,令我速速归国。”
长桌两侧,核心成员们神色各异:妻子李若薇沉静如深潭,护卫宋老驴的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归美大使乔约翰逊则盯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手指甲,仿佛在研究一项精密的外交条款。张熊大和庞玉德这两位被点名的留守者,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卢润东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墙上的巨幅美国地图上,手指划过密西西比河沿岸广袤的平原:“下面,我来谈一谈留美人员及相关人事安排事宜。子良、熊大、玉德留纽约。另留两名护卫协助。”他顿了顿,确保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像拉满的弓弦,“核心任务有三。”
他走到乔约翰逊身后,手掌按在这位大使的椅背上:“约翰逊先生与子良配合,将在未来完成一份一百五十亿美金的采购单。这笔资金为费舍尔先生联络三家银行给予的贷款。”一份厚重的文件滑到大使面前。乔约翰逊翻开,页页都是钢铁与野心的重量:军工、合成橡胶、火力发电、大化工、建筑桥梁…最后,他的指尖停在一项几乎占预算一半的条目上——铁路。
“从地质勘探到内燃机车制造,”卢润东的声音如同铁轨在延伸,“覆盖铁路全产业链。但时机,”他加重语气,“必须精准卡在1929年10月股市崩盘之后,1930年中之前推出。届时,需请动罗斯福先生亲自出面洽谈。”
乔约翰逊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这可是一份天价订单,在整个美国经济濒临崩盘之前,由未来的美国总统竞选人出面洽谈。这沉甸甸的“人情”,这足以安抚美国舆情的橄榄枝。他微微颔首:“总统先生会感受到这份诚意的重量。”
卢润东的目光转向宋子良和汇丰主理人费舍尔:“子良,费舍尔先生,你们协助熊大。”张熊大立刻坐得更直,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面前早已摊开的金融报表。“那六百亿剩余资金,目标只有一个——”卢润东的指尖重重敲在桌面的道琼斯指数曲线上,那条线正昂扬地冲向令人眩晕的高点,“买涨!直至明年年中交割。”
费舍尔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精光闪烁:“卢先生,市场狂热,风险积聚如山。六百亿再加上杠杆撬动,稍有不慎…”
“无需杠杆,”卢润东截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像外科手术刀一样的精准,切入、持有、交割。”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河开裂,“然后,在狂欢的顶点,反手做空,完成最后的收割!”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费舍尔手中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记录着这惊心动魄的金融围猎计划。六百亿美金,这是足以撼动一个时代的财富洪流,此刻被卢润东轻描淡写地置于华尔街的赌桌之上。
“还有,”卢润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看向宋子良,“十五亿美金,采购粮食、食品、糖。规模要足够庞大。民以食为天。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他目光沉凝,仿佛已看到未来几年整个北方赤地千里的景象,口中喃喃道:“此批物资,足可应对北方诸般灾祸。”
“十亿美金,采购石油、金属、橡胶、木材、纸张。”他看向乔约翰逊,眼神锐利,“日本亡我之心不死,这些物资绝对不能再流向日本本土。”
最后的重磅落在科研。卢润东抽出一份清单,密密麻麻列出了诸多项目……“动用5亿美金资金组建16个科研公司,涵盖医药、化工、电子信号、汽车、飞机、船舶、各类发动机、金属材料及焊接、农机、农药、育种、食品、合成材料、航空航天、电气铁路、建筑桥梁、重型机械等多个前沿领域。这些公司由约翰逊出面筹备,熊大网罗人才列出清单发报给我。公司由子良注册掌控。”他的手指划过那些代表未来的词汇。
事务如精密的齿轮般被一一嵌合。会议临近尾声,归国人员的名单也已拟定。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侍者匆匆而入,低声通报说罗斯福先生到了。
片刻后,隔壁的小客厅的门被推开,一个颀长身影裹挟着外界的喧嚣大步踏入。
富兰克林·罗斯福拄着手杖,脸上是标志性的、富有感染力的微笑,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卢先生!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会议。”他声音洪亮,目光迅速扫过小客厅内几人,尤其在宋子良和乔约翰逊脸上停顿了一瞬。
“哪里的话,罗斯福先生光临,蓬荜生辉。”卢润东起身相迎,笑容恰到好处地浮起。
“两件事,”罗斯福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他紧握卢润东的手,力道传递着感激,“第一,感谢您慷慨解囊,鼎力支持竞选!更感谢您那份厚礼……”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乔约翰逊,“那份由我‘亲自操办’的采购大单,价值连城的情谊,我铭记在心。”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第二,竞选如战场,资金消耗远超预期。我们需要追加…一亿五千万美金。”他吐出这个数字时,目光紧锁卢润东的双眼,捕捉着最细微的反应。
室内空气瞬间凝滞。一亿五千万!即使是见惯巨富的费舍尔,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张熊大屏住了呼吸。
卢润东脸上却波澜不惊,甚至浮现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松开罗斯福的手,踱到窗边,望着楼下喧嚣的第五大道,那里流淌着金钱永不眠的河流。“美国待我不薄,”他转过身,语气平静如深潭,“既得厚利,自当回馈。罗斯福先生为国为民奔走,这点追加,理所应当。”他挥挥手,仿佛只是决定了一顿午餐的菜单,“约翰逊,稍后与罗斯福先生的人对接,资金即刻到位。后续罗斯福先生那边若有追加竞选资金的需求,不必告知于我,直接转账即可。”
罗斯福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释然,他再次紧紧握住卢润东的手,力道更甚之前:“卢先生!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富兰克林永世不忘!”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真挚的恳切,“请务必在启程归国前告知我时间、码头。无论多忙,我必亲至,为君送行!聊表寸心!”
送走心满意足的罗斯福,会议室里的空气松弛下来。乔约翰逊等人也相继告退,唯余卢润东、李若薇和几位护卫。李若薇走到丈夫身边,低声道:“一亿五千万?好大的胃口!润东,这……”
卢润东凝视着她的眼眸,眼神深邃而沉稳:“若微,我不希望你再说出如此妇人之见。投资于人,有时比投资于金矿更具价值。罗斯福,他当之无愧这个价码。”他将目光投向窗外,纽约的天际线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峻的光芒,“况且,我们在此所获,远非如此。”
会议结束后的日子,表面平静下暗流涌动。乔约翰逊识趣地未再打扰,唯有宋子良成了华尔道夫套房的常客。他的眉头一次比一次锁得紧,眼下的乌青如同浓墨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