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 年 1 月 10 日,卢润东将诸事安排妥当,收拾好行囊,便准备启程归国。然而,此时他才惊觉,自己身在美国东海岸。
若要从这里乘船回国,要么需绕行巴拿马附近,经太平洋回国,行程长达
公里;要么需途经西班牙、地中海、苏伊士运河,进入印度洋,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南海,再绕过台湾海峡抵达沪上,全程超过
公里。但若是从洛杉矶乘邮轮回国,则仅需
公里。此刻归国时间紧迫,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洛杉矶的归国路线了。
于是,当晚他便吩咐宋老驴逐一通知众人,明早统一在纽约火车站辞别。同时,让杨梅生前往纽约火车站预订一个去往洛杉矶列车的大包厢,毕竟他们人数众多。
次日清晨,卢润东携夫人李若薇抵达纽约火车站,站前广场已然被人群包围,还有大批的记者围追堵截。
待张熊大了解清楚后,才惊觉前来送行之人,多数竟是李若薇小说的读者粉丝。卢润东看向身旁的李若薇,她即刻领会丈夫之意,稍整衣衫,便去往广场入口与读者粉丝辞别。而眼疾手快的宋子良,则去候车室寻得一个连接广场扩音喇叭的话筒,递予李若薇。李若薇接过话筒,轻咳一声,试了试音量,继而用英语言道:“承蒙诸位读者粉丝今日相送,若微感激涕零。”
“自离乡至今,已逾半年,家人频频发电报催促吾夫妻二人速速归国。赴美数月,忙于书籍出版、接受采访、举办儿童慈善音乐会以筹善款助国内儿童。诸友皆倾力相助,若微实感惶恐。今欲归国,未料众多友人又来送行,此情此景,令若微愧不敢当。若微无以为报,唯有以更好之小说呈诸友,方可略偿诸友今日恩情之万一。”
“今日尚有其他友人前来送别,若微需前去辞别一二。在此,若微仅祝愿诸位朋友日后幸福安康,富贵绵长!后会有期!”言罢,李若薇深鞠一躬,以谢众人。此鞠躬持续近一分钟,周遭掌声亦未停歇。
就在这时罗斯福在助理的帮扶下,才坐着轮椅匆匆赶来。刚到就问卢润东:“卢先生,不是说乘船离开么?怎么突然就改成列车了?”
卢润东诧异的看了一眼罗斯福,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在表达些什么意思?罗斯福又埋怨般的说到:“我以为你走港口,昨日就搬去了港口附近的房子里,结果您行程这么一变,差点让我没赶上今日的送行!你欺骗‘残疾人’,可不对啊!”
卢润东见此哈哈大笑:“哦不,亲爱的富兰克林先生。我怎会去欺骗你这个伙伴?只不过是我们核算了一下归程的线路,发现走洛杉矶,可以少走公里的海路,所以才进行了行程调换。”
卢润东跟罗斯福话别之后,就叫过来张熊大、宋子良、乔约翰逊、费舍尔以及那两个留下的护卫,然后说:“我离开之后,你们务必相互紧密配合。若有无法决断之事,你们几人需共同商议,拟定决议后上报于我,我将依据电报做出最终定夺。赚钱固然重要,但人员安全更需重视。若有必要,子良,你可在美国华人中多挑选些持枪护卫。否则,我难以安心。特别是你,熊大,切不可吝啬钱财。我走后,你便与子良同住,酒店此处已被人严密监视,久留恐生变故。”
“好了,咱也不墨迹了!火车也要开了。拥抱一个吧,兄弟们!”说完卢润东就先拉过来约翰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接下来是宋子良、费舍尔,最后是张熊大。
张熊大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这就给卢润东整炸毛了。他一手扶着张熊大的肩膀,一手扶起他低着的头。盯着他通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比卢润东高了大半头。看起来憨憨的他,心里却细腻无比。卢润东在他耳边悄声的说道:“狗熊,别这样。我现在身边能办事还能相信的人不多,你是一个。美国的事情实在过于重大,我真没辙了才将这一切托付给你。你的担子不轻,想必你心中也有数,你家少爷就不多说了。给我把他们几人盯紧了,若真有异样,可随时派人将其了结。无需吝惜钱财,你在此地替我守好,比什么都重要,可明白?”
张熊大缓缓点头。他没哭,只是眼睛依然通红。少爷跟他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少爷去京城、沪上求学,选了一溜够最后郝老歪被选上了,他落选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发誓自己得好好学点东西,以后如果有机会跟着少爷出门,这里面必有他张大熊一个。
后来老罗、老陈、老唐、老谢、老刘、淡村他们很多人到了村子,张大熊听少爷说这些人都是特别有本事的,于是从那天起张大熊就有事没事儿的往他们跟前凑,提各种问题、学各种以前没有见过的本领,直到有一天老陈说要收他和宋老驴当徒弟。
那晚他高兴极了!他跑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爷爷奶奶、村里的玩伴,甚至很多邻居、大妈大爷。
从那天起起早贪黑的学习、训练,哪怕再苦再难也得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少爷出门选择随从能有他一个。
直到去年年初,少爷去沪上结果郝老歪有事走不开,只能另选两个人。最终只有他和宋老驴成功如愿入选。
听到这个消息他甚至一宿都没睡着,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去牲口棚准备车马,收拾行李。后来少爷还给他改了名字,虽然只是将两个字做了个颠倒。
到沪上以后他想学车,师父就帮他们俩安排了。他们俩一直都在努力的改变自己、提升自我能力。直到今日,少爷将美国偌大的事情全权委托与他。
他心中重担犹如泰山压卵,从今往后他必须更加谨小慎微,做任何决断都得深思熟虑。
卢润东与所有人告辞之后便再没有转身,径直钻入包厢的床铺,闷头盖上被子,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浑身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