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卢润东终于把太原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结了,尤其是张汉卿那边的事情全部安顿好了。这次他要张汉卿毕其功于一役。
不仅仅是解决那些老家伙、太上皇的问题,同时还要解决亲日派和东北军内部的所有问题,另外还有百姓迁徙的事情。
好不容易将张汉卿安顿走了,这边阎锡山鬼鬼祟祟的私下里单独找到卢润东。 卢润东表示自己很诧异!自己这边跟晋地的交易,除了最早麟州的铁矿石和焦炭采购以外,也就是这次给老阎下单的五个军的武器装备。其他的,应该没啥了?
是的,打死卢润东他也想不到,阎锡山真动了打包卖晋绥军给他的心思。 阎锡山引着卢润东,在自家花园的假山丛中,七拐八绕才到了一个角落的凉亭坐下。
阎锡山挥挥手给远处的管家,示意让他们留在远处警戒。 等仆人上了茶水,阎锡山又开始他那一套净手、净面的操作,这给着急回家的卢润东看的心急如火。
“我的阎大帅唉,你到底有啥事能不能直说呢?但凡小侄能做到的概莫不从!家里还有一堆事儿,等我救火呢!我叫你亲爹,行不行!咱能不能快点?”卢润东每次看见阎锡山上这套,他心里就有点腻歪,更何况是现在?
跟他来的大驴子昨晚就告诉他,阎帅秘书官告诉他,基地发电报到太原说有事找卢润东拿主意。 阎锡山呢,他要的就是卢润东着急。谈生意么,谁急谁吃亏!
所以,他依旧稳如老狗的按照他的流程慢条斯理的操作着,操作之余,他还用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要命的后生,心里盘算着自己能从他那里能拿到多少利益。
“好了,那咱们聊聊收编晋绥军的事儿!”阎锡山这边还没说完,卢润东刚喝了半口的茶水就毫无保留的全部喷了出来。
多亏卢润东及时扭了下头朝向亭子外,水也没喷到阎锡山身上。 “阎帅,您认真的?”卢润东诧异的看向阎锡山问道。
阎锡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卢润东见此不知道阎帅他是真动了那个心思,还是被冯帅和张汉卿之前的那出戏给逼得?“您确定是真心自愿的?不是因为冯帅和张汉卿之前的言语?”卢润东说道。
阎锡山又轻轻的点点头,他轻声的好似自言自语得说道:“他们俩点多算是起因,之前朱绶光搞得哪出才是主因。傅作义他们五个,是最后坚定我作出这个决定的最终推手。”
卢润东站在凉亭里,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直冲天灵盖。他死死盯着阎锡山那张圆润的、此刻却深不可测的脸,试图从那细眯的眼缝里揪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没有。一丝都没有。
方才喷出的那口茶水正顺着假山石缝往下淌,嘀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卢润东喉头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要把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消化掉。
“收编……晋绥军?”他每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仿佛舌尖压着千钧重担,“阎帅,您莫不是被冯帅和张汉卿那小子气糊涂了?这事不能玩笑的?”
阎锡山终于完成了他的净手仪式,用雪白的毛巾细细擦拭每一根指头,连指缝都不放过。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看我像在说笑么,润东贤侄?”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长辈的慈祥,可话里的分量却砸得凉亭里的空气都嗡嗡作响,“冯帅和张汉卿虽然挤兑我、利用我,但我们三家有之前的盟约,都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日本人、凯绅他们就很难说了。”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笑,“他们早已对我这儿,虎视眈眈了。”
卢润东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朱绶光!那位被阎锡山视为心腹智囊的总参谋长。难道是他……?
阎锡山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轻轻颔首:“朱兰荪他顶多是个南京政府的掮客,亦或者日本人的说客。这事儿另有其人,你应该能想得到,他就是我的三晋乡亲——傅宜生。他昨夜带着另外四位的意思过来问我,是愿做一隅之地的土皇帝,最终在内外交困中身败名裂,还是愿为三晋子弟谋一个更稳妥的前程,为自己留一个更超然的身后名。”他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充满了真正的疲惫与挣扎,“他给我看了份名单,一些我以为绝对忠诚的人,早就和南京、和沈阳、甚至和东京暗通款曲。我这山西,早就成了筛子!”
卢润东默然。他当然知道晋绥军内部派系林立,也知道阎锡山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已到了这般众叛亲离、需要壮士断腕的地步。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以“不倒翁”自诩、精于算计的阎老西,忽然觉得他脸上的皱纹深刻得能夹死苍蝇,那身笔挺的元帅服也空荡荡的,撑不起往日的枭雄气概。
“所以,傅作义他们……”卢润东试探着问。
“宜生、次辰、印甫(杨爱源)、萃崖(孙楚)、印甫(赵承绶),”阎锡山报出五个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晋绥军的一方势力,“他们联名上了一道密呈。话说的委婉,核心就一个意思:若还想保住晋军这点骨血,要么速投南京,要么……哈哈哈!”阎锡山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几声。
“他们说要么另寻强援,早做决断。不能再首鼠两端,否则必遭灭顶之灾。”他自嘲地笑了笑,“连我最倚仗的将领们都觉得我这条路走到头了,我还能如何?难道真要等到被底下人兵谏,或者被凯绅、日本人撕碎了吞下肚吗?”
凉亭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吹过假山孔洞发出的呜咽声。卢润东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收编晋绥军?他一直以为那天只不过是冯帅用来挤兑阎帅的一个玩笑罢了!
这念头他从未有过,也不敢有!这不再是买点军火、搞点合作,这是要吞下整个山西的军事力量!带来的不仅是庞大的实力,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南京政府的猜忌、其他军阀的敌视、内部整合的剧痛、以及难以估量的执政人员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