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连忙上前,站在他两侧。“您说得是。”冯说,“陕西八百里秦川,自古就是福地。”
他转过身,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他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沉重。“可是,这么好的河山,为什么总是多灾多难?为什么总是战乱不断?为什么总是不能团结一心?”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也很沉重。三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等三人回答,继续说道:“我常想,中国的问题在哪里?是资源不够吗?不是,地大物博。是人民不勤劳吗?不是,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那问题在哪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问题就在于,人心不齐,力量分散。各地为政,军阀割据,你争我夺,内耗不断。这样下去,别说抵御外侮,就是自己发展都成问题。”
冯阎张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出来了,他这是在借题发挥,批评地方势力割据。但这话说得在理,他们也无法反驳。
“您说得对。”阎锡山小心翼翼地开口,“国家确实需要统一,需要团结。”
“光是嘴上说团结不够。”他肃然摇头,“要有实际行动,要有真心实意。”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有些异样:“焕章兄,百川兄,汉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三位,都是北方栋梁,手握重兵,坐镇一方。我常某人坐镇南京,名义上是国府领袖,但实际上,能真正指挥得动的,又有多少?”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几乎撕破了所有伪装。冯阎张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却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如今国难当头,日本人在东北虎视眈眈,共党在南方滋事。国家需要集中力量,需要统一指挥。但这个统一,不能只靠文件,不能只靠命令,还需要感情,还需要信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三人:“所以,我今天有个提议。”
冯帅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您说。”
只见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四人,今日在此骊山之上,效仿古人桃园结义,结为异姓兄弟。从此祸福与共,生死相托,同心协力,共扶社稷。”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
冯帅脸上的粗豪笑容瞬间凝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国家元首,竟然要搞这种江湖帮会的把戏?这简直荒唐透顶!他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了那人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也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沉重压力。
阎帅的反应更加微妙。他眯起了眼睛,那双小眼睛在圆片眼镜后快速转动着。如果此刻他带着念珠,一定会下意识地捻动——这是他思考重大问题时习惯性动作。结拜?哼,说得倒是好听,什么“祸福与共,生死相托”,无非是想用这层虚名绑住我们,用兄弟情义来掩盖权力收编的实质。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但直接拒绝?不行,那等于当场撕破脸。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眉头紧皱,嘴唇翕动,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张汉卿的反应最为直接。他年轻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僵在那里。他看看冯帅,又看看阎帅,见二人都沉默不语,更是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军装的衣角。
他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更加“诚恳”。他甚至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冯帅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推心置腹”的意味:
“焕章兄,你我是老相识了。从北伐到现在,多少风雨都一起走过。虽然中间有些误会,有些波折,但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今天,我蒋中正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愿意与我结为兄弟,从此北方的事,就是你我的家事;你焕章兄的部队,就是我的部队;你冯焕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冯帅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什么“家事”,什么“你的部队就是我的部队”,这分明是要吞并的委婉说法!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荒谬感,粗声道:“您言重了。焕章何德何能,敢与您称兄道弟?”
“这么说,焕章兄是瞧不起我常某人了?”他的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中带上了激将,更隐含威压,“觉得我不配与焕章兄这样的豪杰结拜?”
“不敢不敢!”冯帅连忙摆手,心中却是万马奔腾。这老蒋,软硬兼施,逼人就范,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又转向阎锡山:“百川兄,你在山西经营多年,政绩斐然,国府是有目共睹的。但你也知道,山西毕竟偏居一隅,资源有限,市场有限。如果有了这层兄弟关系,山西的发展,国府自然会全力支持。要钱有钱,要政策有政策。而且——”他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有些龌龊而直白,“咱们关起门来说,有了这层名分,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对外,是党国团结的象征;对内,咱们就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谈?有什么利益不能商量?总好过被那些外人——比如某些新兴势力——钻了空子,挑拨离间。”
他虽然没有点名,但“新兴势力”四个字,明显暗指卢润东。这是在暗示,如果阎帅不与他结盟,就可能被卢润东这样的后起之秀边缘化甚至吞并。
阎帅的心中翻江倒海。他这番话,可谓恩威并施,既许诺了利益,又暗示了威胁。他当然不相信什么“兄弟情义”,但他已经与卢润东有了利益交换,且自己还在西北工业基地担任要职。算了,先将今日的差事应付过去再说。只是,这种江湖形式,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他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您如此抬爱,阎某人......实在是受宠若惊。”
最后是张汉卿。他走到他面前,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长辈的关怀:“汉卿,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我知道,东北的事,你一直放不下。但你要明白,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依靠国家,依靠集体,才能成就大事。今天如果你认了我这个大哥,东北军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你要铲除叛徒,报仇雪恨,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这话好似精准地击中了张学良心中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只见少帅先低下头,然后默不作声,没过半支烟的功夫,少帅抖动的肩膀和一抽一抽的身影让常某人不由得心中一喜。他哪知道汉卿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忍地有多么辛苦。等笑的差不多了,情绪也稳定了,才缓缓抬起头。只见少帅的眼睛红了,声音有些酸涩:“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正色道,“我常某人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给雨亭老帅复仇就是国家的头等大事。而你张汉卿,就是完成这件大事的不二人选。”
张学良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好!我......我愿意!”
冯和阎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在嘲笑常某人眼瞎心盲。他们知道,张学良通过两场戏,清洗了整个东北的内奸汉奸和不服张汉卿的人。
三人交换了一个无奈且戏谑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妥协,只有嘲讽和糊弄。他们都明白,只有将今天这场大戏唱好才能给卢润东争取到正多的发展时间和空间,毕竟现在三个人都和卢润东深深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