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东带来的消息,像一根刺,扎进了陈江河看似平静的生活里。他并未感到意外,反而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释然。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知道了有人要在考核中使绊子,反倒让他可以有所准备。
他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李为民。李为民或许能提供一些庇护,但同样也可能带来更多的束缚和变数。这一次,他打算独自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他更加专注于自身的准备。那本无名古医书中的“内气”修炼法门,他修炼得更加勤勉。他隐隐感觉到,这或许不仅仅能提升医术,关键时刻,也可能成为自保的底牌之一。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明面上的“复习”。他将公社卫生院能借到的、为数不多的医学书籍都翻了一遍,尤其是周师傅私藏的一些关于常见急症处理和基础外伤救护的小册子,他看得格外仔细。他甚至在征得李为民同意后,去了一趟县卫生院,以“交流学习”的名义,观摩了半天门诊,重点留意了这个时代基层医院常见的诊疗流程和药物使用。
他表现得像一个积极备考、力求上进的普通赤脚医生,谦逊,好学,甚至带着点面对大场面的紧张。
考核的通知终于在一个傍晚下达了。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在县卫生院。考核形式分为笔试和实操两部分,笔试考察基础医学知识,实操则是现场诊断并口述治疗方案。
李为民亲自把通知送到卫生所,又给他打了一番气,承诺公社会在后勤上给予全力支持,比如提前一天派拖拉机送他去县里,安排住宿等等。
陈江河自然是感激涕零地应下。
考核前夜。
陈江河没有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紧张复习,或者早早休息。他像往常一样,处理完卫生所的事务,指导保健小组收尾了当天的工作。
夜幕降临后,他先去了破柴棚。
王奶奶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自己慢慢走到棚子外透气了。狗娃的识字进度也很快,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念出一些简单的药名。
陈江河给王奶奶复了诊,调整了药方,又考校了狗娃几个字和草药辨认。看着这一老一少眼中依赖和希望的光芒,他心中那份因为考核而带来的些许躁动,渐渐平复下来。
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能拥有更大的能力,去守护更多像这样需要帮助的人。
“狗娃,我明天要去县里参加一个考核,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来。”陈江河平静地告诉狗娃,“这几天的药我都配好了,煎服的方法你也记住了。照顾好奶奶,有事……就去找春婶,知道吗?”
狗娃用力点头:“陈大夫,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奶奶!您……您一定能考好的!”
陈江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从破柴棚出来,他没有直接回卫生所,而是绕到了后山脚下,那片他经常“指导”组员采集“样本”的林子里。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他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地,盘膝坐下,按照古医书中的法门,开始引导体内的气流。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温养经脉,而是尝试着将那股变得凝实些的气流,缓缓汇聚于双目、双耳。
书中提及,内气充盈,可一定程度上提升感知,明察秋毫,耳听八方。他之前尝试过几次,效果甚微,但今夜,他想再试一次。
气息流转,丝丝温热感向着眼耳部位的细微经络渗去。起初并无异样,但随着他精神高度集中,引导气流持续冲击,渐渐地,他感觉眼前的景物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月光下树叶的脉络,远处草丛中小虫爬动的细微声响,都仿佛被放大了。
虽然远未达到“明察秋毫”、“耳听八方”的境界,但这种感知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
他心中一定。有了这增强的感知,明天应对可能的“意外”,把握又多了几分。
修炼完毕,他回到卫生所,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将药箱重新整理了一遍。银针消毒擦拭,整齐排列;几种常用的、以及可能用于急救的药材,分门别类包好;甚至还将周师傅之前给他的那点“过期”纱布和酒精底子也检查了一遍。
最后,他拿出沈怀仁教授的信,又看了一遍。
“持守本心,精研医术,他法皆为末节。”
他轻轻默念着这句话,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明天面临的是什么,是堂堂正正的医术较量,还是魑魅魍魉的阴谋诡计,他都将以这一身所学,坦然应对。
他将那本无名古医书用油布包好,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吹熄了煤油灯。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江河躺在硬板床上,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悠长。
内心,一片澄澈宁静。
明日,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上一闯。
这不仅仅是一场考核,更是他在这时代洪流中,为自己争取立足之地和话语权的关键一役。
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