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仪直接拿走手机,拨通了一通电话。
对面就是王慧敏,公司现在临时负责运营的副总监。
王慧敏接电话的声音都是飘的:
“叶、叶总?您怎么样了?小少爷说您在医院……”
“我没事。”叶婉仪打断她,声音尽量稳着。
“一小时后我回公司。通知所有人,下午两点开直播。”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然后王慧敏的声音陡然拔高:
“直播?!叶总,现在开直播那不是……那不是找骂吗?!”
“我知道。”叶婉仪闭了闭眼,说道:
“所以是道歉直播。”
“可是——”
“按我说的做。”
叶婉仪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手有点抖,她把手机握紧了,转向林枫:“我得去公司。”
林枫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她打电话,这会儿眉头皱得死紧:
“婉仪,我妈说了她有安排,你不用……”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了。
林珍仪站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手里拎着个果篮,看见叶婉仪已经坐起来要下床,愣了一下。
“婉仪,你这是……”
她快步走进来,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
“快躺下,医生不是说要观察吗?”
“姑姑,我得去公司。”叶婉仪看了她一眼,继续弯腰找鞋。
“去什么公司!”林珍仪声音突然急了。
叶婉仪终于找到鞋,慢慢地往脚上套。
“七百多万的预售订单,买了东西的人现在慌得不行,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林珍仪张了张嘴,眼圈突然红了。
她别过脸去,声音低下来:
“这事……这事怪我。矿场那边我早就该察觉不对的,我……我会负责。钱我赔,货我想办法补,你们公司不用……”
“姑姑。”叶婉仪打断她,已经穿好了鞋站起来。
身子晃了一下,林枫赶紧扶住她。
林珍仪看着她,林珍仪声音带着哽咽地说道:
“婉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把你拖进这摊浑水的。”
下午一点四十分,婉枫传媒楼下。
雨已经停了,但天还阴着。
公司门口聚了十来个人,拉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珍玉天成欺诈消费者”。
几个保安挡在玻璃门前,脸色都不好看。
林枫把车停在后门。
叶婉仪下车的时候,腿还是有点软。
两人从后门进去,沿着消防楼梯往上走。
几个还在岗的员工看见她进来,都愣住了。
“叶总……”
“叶总您怎么来了……”
叶婉仪冲他们点了点头,没多说,径直往直播间走。
王慧敏从里面冲出来,看见她,眼睛一下就红了:
“叶总,设备都调试好了,但是……您真要播啊?评论区现在根本不能看……”
“我知道。”叶婉仪直接径直走进直播间。
“两点准时开。画面就给我一个人,不用切其他镜头。评论区……不用屏蔽,让他们说。”
王慧敏还想劝,但看着叶婉仪的脸,话又咽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退到控制台后面。
林枫站在直播间门外,隔着玻璃看着她。
他想进去,但最终没动。
只是摸出手机,给苏静雯发了条消息:“她开始直播了。”
几秒后,回复过来:“我在看。”
直播正式开始,评论区滚得飞快,全是骂声。
不一会儿,屏幕上,叶婉仪出现了。
她换了件简单的白衬衫,头发扎了个低马尾,脸上一点妆都没化。
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睛很亮,直直地看着镜头。
“各位……”
她开口,声音有点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
“我是婉枫传媒的负责人,叶婉仪。今天开这场直播,是想就‘珍玉天成’玉石预售的事情,向大家郑重道歉。”
评论区炸了。
“道歉有用吗?!退钱!”
“骗子!全家不得好死!”
“还说是什么缅甸老坑料,矿都塌了哪来的料?!”
“已举报,等着坐牢吧!”
那些字眼跳得飞快,恶毒得刺眼。
苏静雯看着屏幕里叶婉仪的脸,看见她嘴唇抿紧了,握着麦克风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声音没停:
“首先,关于矿场坍塌的消息,我们也是今天上午才从媒体报道中得知。作为合作方,我们在信息同步上存在严重失职,这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次,所有通过婉枫传媒渠道下单的预售订单,我们将无条件全额退款。”
“退款通道已经开启,客服人员会二十四小时在线处理。同时,我们将按照平台规则,给予订单金额百分之十的补偿。”
评论区稍微缓了一下,但马上又有人骂:
“补偿?谁稀罕你那点补偿!”
“耽误的时间怎么算?!”
“说得好听,钱什么时候到账?!”
叶婉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退款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处理完毕。如果有任何延迟,大家可以随时通过平台客服。”
她停了一下,看着镜头,眼睛有点红了,但没哭。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大家的失望和愤怒。这场直播筹备了两个月,我和我的团队投入了全部心血,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它能成功。”
“但事实是,我们辜负了信任。”
“作为公司负责人,我承担全部责任。”
“从今天起,婉枫传媒所有业务暂停整顿,直到给所有消费者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也会配合相关部门的一切调查。”
评论区还在骂,但开始夹杂一些别的声音:
“态度还算诚恳……”
“三个工作日?真的假的?”
“小姐姐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叶婉仪没去看那些评论。她站起来,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次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她保持那个姿势好几秒,才直起身。眼眶全红了,但眼泪始终没掉下来。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后续进展,我们会通过官方账号持续通报。谢谢大家。”
画面黑了。
另一边的京都,苏氏集团总部顶层。
苏静雯关掉了平板,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叶婉仪鞠躬的画面。那孩子腰弯得很低,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棵被风雨打得摇摇晃晃,但根还死死扎在土里的树。
苏静雯睁开眼。
她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了个号码。三声后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苏总。”
“启动‘清源计划’。”苏静雯说,声音很冷,冷得像结了冰。
“所有伊森集团在中国境内的关联公司,我要他们三个月内,全部破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重新看向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
“伊森集团……”她轻声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不管你躲在哪儿,我要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