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大殿的门在身后合拢,沉重的声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司辰宫内,玉兆浮光流转,将驭空那张冷峻的面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她停在陆沉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
属于天舶司主司的气场,混合着久经沙场的锋锐,朝着陆沉压了过来。
“陆沉阁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来罗浮的真正目的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审讯意味。
站在一旁的停云,手中折扇轻摇,看似在欣赏殿内的星图,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这边的动静。
陆沉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他甚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有些紧张的昔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驭空。
“目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避难。”
“避难?”驭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一个能让黑塔女士亲自发来密函,提醒我们‘最高威胁等级’的人,需要来罗浮避难?”
她终于还是将底牌掀开了一角。
这句话一出,连停云摇着扇子的手都顿了一下,那双妩媚的狐眼中,兴味变得愈发浓厚。
原来,黑塔给出的评价是这个。
“看来驭空主司对信函的内容,有些误解。”陆沉的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半点被揭穿的慌乱。
“那封信的意思,不是告诫罗浮,我需要被严加看管。”
他向前踏了半步,这细微的动作,却让驭空那强大的气场出现了一丝不稳。
“而是提醒罗浮,最好不要与我为敌。”
平淡的话语,却像是惊雷,在空旷的大殿中炸响。
驭空瞳孔猛地一缩。
她身为天舶司主司,见过的狂人不知凡几,但从未有一个,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般狂妄的话语。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对自己力量绝对掌控的体现。
“你……”驭空刚要开口呵斥,却在对上陆沉双眼的那一刻,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双眼睛里没有威胁,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可就是这片平静,让她这个曾经在陨铁洪流中驾驶星槎穿梭、直面过死亡的王牌飞行士,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那是一种生物本能的警报,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无法理解的灾难本身。
她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驭空主司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一趟太卜司。”陆沉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失态,继续说道。
“问问那位符太卜,看看她的穷观阵,能否窥见到我一丝一毫的因果。”
“又或者,再去问问刚才传话的神策将军。”
陆沉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让你留下我们,恐怕也不仅仅是想尽地主之谊那么简单。我想,他的答复,应该会和你的判断,有所不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驭空的心上。
她不是愚笨之人。
景元刚才的插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以她对那位将军的了解,他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
将星穹列车留下,是为了应对眼前的乱局。
那将这个被黑塔标记为“最高威胁”的陆沉也一并留下,又是为了什么?
制衡?还是……另有他用?
驭空的心思急转,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的局势,更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非常不悦。
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你的说法,我会去求证。”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再强行试探下去。
“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前,天舶司会为二位安排住处。但,也请二位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再生事端。”
这番话,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当然。”陆沉欣然应允,他本来也没打算到处乱跑。
驭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在脑子里,随后转身,重新走回了高位之上。
“停云。”
“小女子在。”停云收起折扇,恭敬地应道。
“你带两位贵客,去流云渡的‘回鸾阁’暂住。那里清静,想必很合二位的意。”
“是,驭空大人。”
停云对着驭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笑吟吟地对陆沉和昔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位贵客,请随我来吧。”
从始至终,她脸上的笑容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陆沉牵着昔涟,跟在停云身后,走出了司辰宫。
当他们踏出宫门,长乐天夜晚的喧嚣与灯火重新涌来时,昔涟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在大殿里,她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
“那个驭空,好凶啊。”昔涟小声地对陆沉传念。
“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陆沉回应道。
他们跟着停云,登上了一艘前往流云渡的小型星槎。
星槎缓缓升空,司辰宫在视野中逐渐变小。
昔涟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繁华的灯火,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陆沉,我还是不明白。”她转过头,湖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不解,“那个驭空和景元将军,明显是在唱红白脸。可是我们有黑塔的介绍信,为什么她还要用那种态度对我们?景元将军又为什么要把我们留下来?”
陆沉看着她那副苦思冥想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想知道?”
“嗯!”昔涟用力点头。
陆沉的视线,投向了星槎外那片璀璨的星海,声音变得悠远了些。
“因为,驭空曾经是一位飞行士。”
“飞行士?”
昔涟眨了眨眼,这个称谓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嗯,而且是罗浮最优秀的飞行士。”陆沉解释道,“在成为天舶司主司之前,她的名字,是仙舟联盟所有飞行士仰望的目标。”
星槎内部很安静,只有机件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嗡鸣。
停云坐在他们对面,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但那微微颤动的狐耳,却表明她正在认真地听着。
陆沉并不在意,这些信息,只要有心,在仙舟的情报网络里并不难查到。
“每一位王牌飞行士,都是从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战斗中磨砺出来的。他们习惯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凭直觉做出判断。”
陆沉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尤其是在经历过一场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烈战役之后,活下来的人,对‘危险’的感知,会变得比任何仪器都敏锐。”
他没有明说那场战役是什么,但昔涟已经明白了。
“所以,她是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危险?”昔涟下意识地握紧了陆沉的手。
“可以这么说。”陆沉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她或许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但她的直觉在疯狂地向她报警。那种感觉,就像一只兔子,突然在路边看到了一头伪装成石头的猛虎。哪怕猛虎一动不动,兔子也会本能地想要逃离。”
这个比喻让昔涟的心揪了一下。
“那景元将军呢?”她又问,“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留下来?他难道感觉不到吗?”
“他当然能感觉到。”陆沉笑了,“但和驭空不同,景元不是飞行士,他是一位棋手。在他的棋盘上,没有绝对的危险,只有可以利用和不可以利用的棋子。”
“在他看来,我这头‘猛虎’虽然危险,但只要用得好,或许能帮他解决掉另一头闯进院子里的‘恶狼’。”
“恶狼……是指幻胧吗?”
“嗯。”
昔涟恍然大悟。
驭空代表的是绝对的秩序和安全,任何不可控的因素都必须排除。
而景元代表的则是灵活的策略和布局,任何力量都可以成为他棋盘上的一环。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造就了他们在司辰宫里那番截然相反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昔涟靠在陆沉的肩上,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那个停云呢?”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景元将军和驭空,难道一点都没怀疑她吗?”
陆沉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对面那个呼吸平稳的狐人女子。
“怀疑当然是有的。”他传念回应,“但幻胧的伪装太完美了。她不仅复制了停云的记忆和言行,甚至连命途的气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也不敢轻易对一位天舶司的功臣下手。”
“更何况……”陆沉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位绝灭大君,现在恐怕正乐在其中呢。这种在刀尖上跳舞,戏耍所有人的感觉,对她来说,可能比直接毁灭一颗星球更有趣。”
昔涟听得一阵恶寒,她无法理解那种扭曲的乐趣。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停云,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对着两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让二位见笑了,最近星槎海事务繁忙,实在有些疲累。”
她的举止言谈,依旧是那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天舶司接待使。
“无妨。”陆沉淡然回应。
星槎开始缓缓下降,穿过层层云海,一座悬浮于空中的华美阁楼出现在眼前。
阁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周围有仙鹤盘旋,瀑布流泉,环境确实如驭空所说,清雅幽静。
“回鸾阁到了。”停云站起身,为他们介绍道,“这里是天舶司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别院,平日里少有人来。二位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通过房间里的玉兆呼唤我。”
她将两人送到阁楼门口,再次优雅地行了一礼。
“那小女子便不多打扰二位休息了,明日我会再来拜访,为二位介绍罗浮的风土人情。”
说完,她便转身,登上了星槎,很快就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陆沉牵着昔涟,走进了回鸾阁。
阁楼内部的陈设极尽奢华,却又不失风雅。
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弥漫,让人心神安宁。
“她走了。”昔涟确认道。
“嗯。”陆沉松开了她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变幻的云层。
“我们现在被监视着吗?”昔涟走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问。
“有,但不是云骑军。”陆沉的感知早已铺开。
在阁楼周围,他察觉到了几道非常隐晦的窥探。
那并非视线,而是一种更玄妙的东西,像是命运的丝线,在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们。
“是太卜司的卜者。”陆沉说道,“看来驭空已经把我的话,带给符玄了。”
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很清楚,以穷观阵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算出他的来历。
最终的结果,只会让太卜司对他更加忌惮。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只有让他们明白双方不在一个层级上,才能换来真正的“自由”。
昔涟靠在他身上,没有再说话。
从星槎海的战斗,到司辰宫的对峙,再到现在的软禁,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陆沉环住她的腰,让她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累了?”
“嗯……”昔涟把脸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那我们早点休息?”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不要。”昔涟抬起头,湖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我想喝奶茶。”
陆沉一愣,随即失笑。
“好,市面上买不到的那种?”
“嗯!”
昔涟的脸颊泛起红晕,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温馨旖旎的气氛即将发酵时,陆沉放在桌上的终端,忽然亮了一下。
不是通讯请求,而是一条加密的文字讯息。
发信人的署名,只有一个字。
“景”。
陆沉挑了挑眉,走过去拿起了终端。
讯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地址。
“明晚酉时,神策府一叙,想与阁下对弈一局。”
“对弈?”昔涟更困惑了,“那个神策将军,把你单独留下来,又把你安排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你下棋?”
“棋盘上的事,自然要在棋盘上谈。”陆沉的指尖在光滑的终端屏幕上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
“他这是在向我表明态度。”
“什么态度?”
“合作的态度。”陆沉收起终端,拉着昔涟在软榻上坐下。
“驭空唱白脸,将我们和星穹列车隔离开,是做给某些人看的。而景元唱红脸,私下里再联系我,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陆沉分析道:“他想知道,我这颗不受控制的棋子,究竟会给罗浮这盘棋带来什么样的变数。而最好的试探方式,就是亲自和我下一局。”
昔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对这些弯弯绕绕的权谋之术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一件事。
“那……会有危险吗?”
“放心。”陆沉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在棋盘上,我还没输过。”
……
第二天的时光,在一种奇异的宁静中度过。
停云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前来拜访,似乎是刻意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太卜司的窥探也减弱了许多,不再像昨晚那般如芒在背。
陆沉陪着昔涟,在回鸾阁里研究那些古雅的陈设,或是坐在露台上,看云卷云舒,仙鹤齐飞,仿佛真的成了来此地度假的闲散贵客。
直到黄昏降临,夕阳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
酉时将至。
陆沉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常服,准备赴约。
“我陪你一起去。”昔涟拉着他的手,态度坚决。
“好。”陆沉没有拒绝。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在侵蚀权能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回鸾阁。
神策府位于长乐天的中枢,守备森严,远非司辰宫可比。
但在陆沉面前,那些由玉兆和阵法构成的防御体系,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他们轻易地穿过了层层岗哨,来到了一座雅致的庭院外。
庭院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位白发男子,正坐在石桌旁,独自一人摆弄着棋盘。
正是景元。
他似乎早就料到陆沉会用这种方式前来,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抬了抬头,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陆沉阁下,你来了。”
他的目光,在陆沉身边的昔涟身上停留了一瞬,但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又落回了棋盘上。
“请坐。”
陆沉拉着昔涟,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
石桌上,一套温润的玉石棋具已经备好,旁边的红泥小炉上,正煮着一壶清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将军的邀请,不敢不来。”陆沉客气了一句。
“言重了。”
景元提起茶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清冽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若是两位想要离开,恐怕凭罗浮如今的情况,还留不住二位。”
......
庭院幽静,茶香袅袅。
景元的手指修长有力,他将一枚黑色的玉石“将”放在了棋盘中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闻阁下棋艺精湛,今日正好得闲,还请不吝赐教。”
“将军客气了。”陆沉淡然一笑,捻起一枚红色的“帅”,放在了相应的位置,“赐教谈不上,消遣罢了。”
昔涟坐在陆沉身边,好奇地看着棋盘。
她对这种仙舟的古老游戏不甚了解,但她能感觉到,随着棋子落下,两人之间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不再是神策将军与神秘来客的对谈,而是两名棋手在无声战场上的对峙。
“阁下先请。”景元微笑。
陆沉也不推辞,拈起一枚“炮”,直接架在了中路,摆出了当头炮的架势。
起手便攻,毫不拖沓。
景元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他从容不迫地跳起一“马”,护住中卒,是为屏风马。
棋局,就此拉开序幕。
陆沉的棋风大开大合,攻势凌厉,每一子落下,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直指对方要害。
而景元的棋路则沉稳如山,不动如林,看似步步为营,防守严密,却总能在防守中暗藏杀机,如同一张悄然铺开的大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昔涟虽然看不懂棋路,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棋盘上那股无形的杀伐之气。
那小小的石桌,仿佛化作了一片广阔的战场。
陆沉的每一次落子,都像是在调动千军万马,侵略如火。
而景元的每一次应对,都显得游刃有余,不动如山。
庭院里的气氛,随着棋局的深入,变得愈发凝重。
煮茶的咕噜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阁下的棋,真是霸道。”景元落下一子,一枚“车”悄然沉底,封锁了陆沉一匹蓄势待发的“马”,口中赞叹道。
“将军的棋,也如履薄冰。”陆沉的评价同样精妙,他没有去救那匹被困的马,反而另起一“车”,横贯中宫,直逼景元的帅府。
舍一子,而取大势。
这是一种极具风险,也极具魄力的下法。
昔涟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陆沉的衣袖。
景元的脸上,笑容更盛。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与强者博弈的感觉,无论是棋盘上,还是棋盘外。
“阁下可知,罗浮这盘棋,已经下了数千年。”景元一边思索着棋路,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
“略有耳闻。”陆沉回应。
“星核入体,孽物滋生,看似是丰饶的诅咒,实则是建木的余荫。”景元的声音不疾不徐,“这盘棋,我们与‘丰饶’,已经对弈了太久太久。如今,又多了一位绝灭大君入局,更是杀机四伏。”
他抬起眼,看向陆沉。
“而阁下,是这盘棋中,最大的变数。”
陆沉笑了笑,他没有接话,而是将一枚“兵”向前拱了一步。
那枚小小的兵卒,过了河,气势便截然不同。
“将军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阁下来罗浮,真的是为了避难?”景元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司辰宫就想问的问题。
“是,也不是。”陆沉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抬手,又是一子落下。
“啪!”
清脆的落子声,让棋盘上的局势豁然开朗。
他之前被困住的那匹“马”,竟借着这枚过河兵卒的掩护,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跳了出来,直接踏在了景元的中宫要害之上。
卧槽马!
之前看似被舍弃的棋子,竟成了绝杀的一步。
景元看着棋盘,愣了片刻,随即抚掌大笑起来。
“好棋,好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我输了。”
他很干脆地推倒了自己的“将”,坦然认输。
“将军承让。”陆沉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阁下的棋,让我看明白了一些事。”景元站起身,亲自为陆沉续上茶水,“阁下并非棋子,而是能与我对弈的棋手。”
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再将陆沉视为一个需要被利用或防备的变数,而是将他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那么,棋手阁下。”景元重新坐下,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你我二人,可否联手,先将那位在棋盘上肆意捣乱的客人,请出去呢?”
他说的,自然是如今潜入罗浮的那些人。
昔涟屏住了呼吸,她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陆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却没有立刻回答。
庭院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景元的脸上没有丝毫急躁,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抛出了足够的诚意,剩下的,便是对方的选择。
“我可以帮忙。”良久,陆沉终于开口了。
景元微微一笑,等着陆沉的下文。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