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担任监工已近半月。他昼间利用职权之便,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地火之力和废丹残力,夜间则在静尘院中消化修炼,修为稳步向着炼气三层迈进。
这日,他正在记录鼎炉耗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丹鼎房门口响起。
“秦监工。”
秦阳抬头,只见苏小小一袭绿裙,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众人都是奇怪,以往小小姑娘对人从来都不假以颜色,永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今天的她似乎格外不同,居然在冲着秦阳开心地笑。
她笑起来,露出两个虎牙,显得有几分可爱。
“小小姑娘。”秦阳放下簿册,迎上前去,态度恭敬却不过分谦卑。
“师祖关心上次试药弟子的身体状况,特命我来看看你。”苏小小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看来秦监工恢复得不错,气色甚好。”
“劳师祖挂心,我身体已无大碍。”秦阳微微躬身,“此地嘈杂,咱们不如去院中说话?”
苏小小颔首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丹鼎房外的院落中。
“李虎……没给你添麻烦吧?”苏小小忽然低声问了一句,眼神瞥向房内。
秦阳心中明了,这是那份“恩情”的后续。他淡然一笑:“小小姑娘说笑了,李师兄勤恳做事,何来麻烦之说。”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似有些意外他的回答,随即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她手腕一翻,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
“师祖赏你的,一本无名功法和一粒‘固元丹’。师祖特意交代,这无名功法极其紧要,你要仔细修炼,若有不明白之处,可以随时向她请教。至于这粒‘固元丹’,于稳固境界有益。”她将玉盒递过,语气平常,却仔细观察着秦阳的反应。
秦阳大吃一惊,功法和丹药都在他意料之中,但苏小小的那句“随时向师祖请教”,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要知道,红叶仙子身为合欢宗老祖,不说日理万机,那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丹鼎房监工,就算宗门那些长老,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而这红叶仙子居然给了他一个随时谒见的特权。
这……未免对自己太重视了吧?
不对。
秦冕的目光落到那本无名功法上,严格说来,红叶仙子重视的不是自己,而是这本无名功法。
或许,还跟那颗“造化丹”有关。
他内心并没有因为被红叶仙子格外重视而喜悦,反而多了几分小心。
他好不容易才促使体内魔种觉醒,现在最要紧的任务,便是低调发育,巴不得谁都注意不到自己。
不过表面上,他仍旧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师祖对我如此重视,是我天大的福分。也请小小姑娘转告师祖,我一定竭力修炼,决不辜负她老人家的厚望。”
“你好生做事便是。我能看得出来,师祖对你格外重视,与旁人不同。这是一份殊荣。不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相应的,她对你的要求也会更高,若是不能令她满意,也可能付出代价。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苏小小轻声点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透,似乎有所顾虑。
秦阳心头一凛,轻轻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苏小小微微一笑,在秦阳的注视下转身离去,裙摆摇曳,留下一缕淡淡馨香。
回到静尘院,秦阳打开玉盒,从里面取出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丹药,药香扑鼻,远非“蕴脉丹”可比。
他指尖触及丹药,魔种微微一动,果然再次感应到其内蕴藏的一缕极其隐蔽的隐含印记。
“呵,红叶仙子,还真是费尽心机啊!”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丹药服下。
轻车熟路!魔种雀跃地将那缕阴寒印记吞噬化解,反哺自身,同时将“固元丹”真正的精纯药力尽情吸收。
轰!
体内魔元一阵激荡,奔腾不休。
炼气三层,水到渠成!
他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和对周围环境更清晰的感知,心中畅快。
红叶仙子费尽心机地谋算,在《幽狱噬魔经》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感受到体内澎湃的魔元,秦阳的心情大好。
好奇心发作,他便拿起那本无名功法,仔细阅读了起来。
能被红叶仙子如此重视,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与此同时,丹鼎房内。
刚才苏小小在院落中给秦阳赠丹的一幕,被一直暗中注视他的张辛机看在眼里,后者不禁嫉妒得发狂。
他凑到累得直不起腰的李虎身边,添油加醋道:“虎哥,你瞧瞧!那小子现在多风光!苏小小又给他送药来了!这小子一身讨女人欢心的本事,看着就来气!”
李虎喘着粗气,眼睛通红,猛地将铁钎砸在地上:“不然还能怎样?!”
张辛机眼中闪过阴毒之色,压低声音:“虎哥,我认得杂事殿的一位刘管事,听说他……他对小小姑娘那边的人不太感冒。咱们可以这样……”
他在李虎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数日后,刘管事带着两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丹鼎房,扬言要巡查物资耗用。
这让整个丹鼎房内都震动不已,须知历次巡查物资耗损,都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因为很多东西都是一笔糊涂账,没人查还好,一旦有人认真查验,就很难对得上号。
秦阳也小小地紧张了一把,连忙带着整个丹鼎房的杂役出门迎接。
刘管事是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上去不苟言笑,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一旦查到实证,必定追究到底,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秦监工,有人举报你私吞炼丹材料,中饱私囊,你可有话说?”
秦阳先是微微愕然,紧接着一脸委屈,拱手道:“刘管事明鉴!弟子奉命管理丹鼎房,岂敢行此龌龊之事?所有炼丹材料我都命人登记造册,每日取用多少,进项多少,都有据可查。管事若是不信,尽管查验。”
刘管事凝视着秦阳,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秦阳一脸坦然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刘管事没有从秦阳脸上看出什么问题,便拍了拍手道:“拿簿册来,我要当场查验。”
秦阳连忙命人取来了簿册。
那刘管事便当着众人的面,翻开簿册,仔细核验起来。起初他还面色如常,可翻到后面,脸色越来越古怪。
“咦,你这后面的记账方式,似乎与前面不同……”
秦阳解释道:“这是我结合丹鼎房的实际情况,新创的一种记账方法,名为借贷记账法,凡是进入仓库的物料,必须与出库的物料一一对应,物料这些物料是用来炼丹还是作报废处理。当然,也有一些炼丹材料,自身就会挥发,不过我会根据每日挥发的量作耗损记账,如此一来,有进有出,清晰明了。”
这是他前世非常流行的一种记账方法,不过相比于这个世界的粗陋记账法,无疑要精确得多。
那刘管事也是日常管理账簿的行家,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种记账方法的厉害之处,不禁露出赞赏之色。
“不错,你这番记账,倒是比之前清楚多了。依我看,这种记账方法,应该在全派推广。不错,不错,你的账目也都能对得上,看来是真的有心了。”
秦阳心中微松,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子不敢居功,只希望丹鼎房不在我手中出现差错,就已经知足了。”
“哈哈哈,你很好,此事我会禀告长老殿,向你请功的。”
刘管事大笑一声,接着话锋一转,转身喝道:“李虎,张辛机,你们两个出来。”
“噗通!”
张辛机腿弯一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倒是李虎脊梁依旧挺直,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内心显然也并不平静。
“你们两个,不好好做事,反倒构陷同门。现在经本管事查证,已经当场验证了秦阳清白,你们可有话说?”刘管事声色俱厉地喝道。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谁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两人联手举报了秦阳。
这倒也罢了,居然还被刘管事当场戳破。
张辛机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李虎面皮涨得通红,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闷声说道:“我无话可说,任凭刘管事发落。”
“在我们合欢宗,构陷同门是重罪,形同叛徒。本管事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俩这就随我去刑罚殿领罪吧!”刘管事说道。
“不,不要啊,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求刘管事开恩。”张辛机大声求饶,头磕得砰砰作响。
李虎瞥了张辛机一眼,见他这副窝囊模样,心中也不禁暗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听了此人蛊惑,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正在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秦阳的话传了过来。
“刘管事,李虎此人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其人心地还算不坏,可能一时被小人蒙蔽。倒是这个张辛机,惯会投机取巧,依我看,这件事多半是他在背后唆使。若要惩罚的话,就只惩罚他一人好了,弟子愿为李虎做个担保,相信有了此次的教训,他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什么?秦阳竟然开口替李虎求情?
别说刘管事,就连李虎本人都感到意外。
刘管事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与权衡,片刻后,点头道:“也罢,那就只惩首恶,这李虎我交给你自行处理吧!”
“多谢刘管事。”秦阳暗松了口气。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那张辛机被刘管事带来的人强行拖走,不论他如何惨嚎求饶,都无人理会,也没人敢流露出同情之色。
李虎怔怔地望着秦阳,脸皮有些发白,半晌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为什么?”
秦阳瞥了他一眼,神色平静与坦然:“我们之间本无仇怨,没有必要把事做绝。不是吗?”
李虎默然,良久突然低头道:“我……我不如你。”
秦阳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各自返回丹鼎房内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