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吃骗喝?
乡下丫头?
滚?
这三个词,像三记无声的耳光,扇在苏宁的脸上。
她没有愤怒。
只是觉得可笑。
她很清楚,跟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讲道理是没用的,你越是解释,他越是觉得你心虚。
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用他无法理解,但又不得不信服的实力,把他那张势利的脸,狠狠地踩在地上。
苏宁还没开口。
她身后的阿野,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细微波动。
他往前,踏了半步。
就这么半步。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门口那四个原本还在嗤笑的家丁,笑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齐齐顿住。
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苏宁,投向了她身后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
那男人就静静地站着,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
可那四个常年为富人家看家护院、也算见过些场面的家丁,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山林里的凶兽给盯上了。
汗毛,根根倒竖。
为首那个家丁,强自镇定地吞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喝道:“看什么看,带着个傻大个就想来张府闹事?我再说一遍,赶紧滚!”
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虚了几分。
苏宁的目光,终于从他的脸上,移开了。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看得极其仔细。
从他那因为心虚而有些泛白的嘴唇,到他那双因为常年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再到他眼下那一圈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的青黑色。
【滴!扫描目标:人类男性,32岁。】
【健康状况:肾气严重亏虚,湿寒入体,腰椎劳损。长期症状:夜尿频繁,下肢乏力,畏寒。潜在风险:若不加以调理,三年内有瘫痪风险。】
系统面板上的信息,一闪而过。
苏宁的心里,有了底。
她没有理会家丁的叫骂,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声音不大,但在这突然有些安静的张府门口,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位大哥。”
她开口了。
“我看你印堂发黑,面色晦暗,脚步虚浮,说话中气不足。”
苏宁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这话里的内容,却让那家丁的脸色,微微一变。
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也起了些微的骚动。
“这小丫头在说什么?”
“跳大神呢?”
苏宁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腰眼发酸,像是有根针在里面扎着?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那股子酸痛,更是让你坐立难安?”
轰!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在为首那家丁的脑子里炸开。
他脸上的嚣张和不屑,瞬间凝固了。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宁,那眼神,像是活见了鬼。
苏宁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又加了一味猛药。
“晚上起夜,至少三次吧?”
“每次都觉得双腿发软,膝盖发凉,走几步路就想找地方扶着?”
“白天站岗,看着威风,其实只要超过一个时辰,你的后腰就跟要断了一样,恨不得立刻躺下?”
一句。
一句。
又一句。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锤子,狠狠地,砸在了家丁的心坎上。
砸得他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这些症状……
这些只有他自己,和他婆娘知道的隐秘痛楚,这个乡下丫头,她……她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简直比他自己描述得还准确。
他张了张嘴,想骂她是胡说八道。
可是,“胡说”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中!
一个字都没错!
“你……你……”
他指着苏宁,手指因为震惊而剧烈地颤抖着,“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另外三个家丁,也早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看着自己同伴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再看看苏宁那张平静淡然的脸,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难道……这丫头真有什么门道?
苏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这不是病,是亏空,常年站立值守,风吹雨淋,湿寒之气侵入骨髓,伤了你的肾气根基。”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再这么下去,不出两年,你这双腿,怕是就要废了。”
“到时候,别说站岗,就是下床走路,都得靠人扶。”
两年!
腿就废了!
这几个字,像是一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家丁的心头。
他“蹬蹬蹬”地,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撞在了身后冰冷的石狮子上,才勉强站稳。
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对于他这种靠力气吃饭的家丁来说,腿要是废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张府是不会养一个废人的。
到时候,他就会被一脚踢出去,家里没了进项,老婆孩子怎么办?
恐惧。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张府的面子,什么乡下丫头的鄙夷,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求。
“姑……姑娘……我……我这……还有救吗?”
这一声“姑娘”,跟刚才那声“乡下丫头”,判若两人。
苏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缓缓地,从自己那破旧的背篓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布包打开。
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嘶——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银针?”
“她……她竟然是郎中?”
“这么年轻的郎中?还是个女的?没见过啊……”
那家丁看到银针,也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苏宁不以为意。
“你这毛病,病根深,得靠汤药慢慢调理,不过,我现在可以先帮你把这股子酸痛劲儿给去了。”
她捏起一根最细的银针。
“信我,就站直了,别动。”
她的声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家丁看着她手里的银针,又想到那“两年腿就废了”的可怕后果,心里天人交战。
最后,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
他一咬牙,一跺脚。
“好,姑娘,只要你能治好我这腰,我……我就给你磕头!”他豁出去了。
苏宁没说话。
她绕到家丁的身后。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伸出手指,在那家丁厚实的衣料上,隔着布料,准确地找到了后腰的位置。
她轻轻按了按。
“这里,是不是一按就又酸又胀?”
“是,是,就是这里!”家丁的声音都变了调。
就是这个位置。
折磨了他快三年的魔鬼,就藏在这里。
苏宁不再废话。
她屏住呼吸,回忆着《本草经注》里的人体经络图,和系统给出的精准定位。
肾俞穴。
就是这里!
她眼神一凝,手腕轻抖。
那根细长的银针,没有丝毫犹豫,稳、准、狠地,刺了下去。
“啊!”
家丁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只觉得后腰猛地一麻,一股奇异的酸胀感,瞬间以银针刺入的点为中心,轰然炸开。
那感觉,像是有一股暖流,强行冲破了堵塞多年的河道,沿着他的脊柱,飞快地向上、向下蔓延。
所过之处,原本僵硬、冰冷的肌肉,像是泡进了温泉里,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那股子纠缠了他上千个日夜的,针扎火燎般的酸痛,竟然……
竟然在飞快地消退。
他愣住了。
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大概过了十几个呼吸。
苏宁伸出手,捏住针尾,轻轻一捻,然后迅速拔出。
“好了。”
她收起银针,退后两步,淡淡地说道。
“你动动看。”
家丁像是从梦中惊醒。
他将信将疑地,试着,非常缓慢地,扭了扭自己的腰。
咦?
不疼了?
他又试着,弯了弯腰。
那熟悉的,仿佛要将他腰斩的撕裂感,没有出现。
他猛地直起腰。
再弯下。
再直起。
动作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幅度大。
最后,他甚至原地蹦了两下。
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块像是焊死在他后腰上的铁板,不见了。
那条像是时刻勒紧他骨头的毒蛇,消失了。
“我的腰……我的腰好了?”
他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苏宁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是看一个乡下丫头的眼神。
那是看神仙,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的眼神。
“扑通”一声!
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目光中,这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张府家丁,竟然真的双膝一软,直挺挺地,就朝着苏宁跪了下去。
“神医,你是我亲爹,不,你是我亲奶奶,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整个张府门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
一道沉稳而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从张府大门内传了出来。
“成何体统,大呼小叫的,在吵什么!”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身穿暗青色绸缎长衫,头戴方巾,面容精明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从门里走了出来。
正是张府的大管家,钱管家。
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家丁,和被他跪着的,那个衣着朴素的乡下少女。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跪在地上的家丁,一看到钱管家,就像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过去,抱着他的腿就哭喊起来。
“管家,神医啊,这位姑娘是神医,我这几年的老腰病,她就用一根针,一根针,就给我治好了!”
钱管家低头,看着自己这个素来还算稳重的下属,此刻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状若疯癫。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怀疑,落在了苏宁的身上。
太年轻了。
而且,太穷酸了。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治好张员外怪病的神医。
倒更像是个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出来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钱管家没有立刻发作。
他挥手让其他家丁把那个情绪激动的同伴拉开,然后才看向苏宁,眼神锐利如刀。
“你说,你能治好我家老爷的病?”
苏宁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来治病的。”
她缓缓开口。
“我是来救命的。”
钱管家眼神一凝,沉默了片刻。
跪着的家丁,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无法完全忽视。
但老爷的病,请遍了方圆百里的名医,都束手无策。
这个小丫头……
他权衡着,犹豫着。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对着苏宁,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姑娘,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