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赚点钱?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下子烫在了狱卒张三的心尖上。
他本能地向后缩了缩,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恐惧和贪婪交织的复杂光芒。
在天牢这种地方谈赚钱,跟阎王爷面前抢元宝有什么区别?
“姑……姑娘,您别开玩笑了,我……我就是个看大牢的,能……能多活两天就不错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端着托盘的手都在发抖。
苏宁没说话,只是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然后将干净的空碗递了出去。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
“张大哥,你的肺痈,京城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我只用了五天,最普通的药材,就让你能躺下睡觉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都敲在张三的命门上。
“你觉得,我是只会治病的乡下丫头吗?”
张三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
他不是傻子。
这几天,他亲眼看着这个柔弱的姑娘,三言两语就让女监那个吃人的女魔头黑寡妇俯首帖耳。
这等手段,哪里是普通人?
“我能让你彻底断根,还能让你拿到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苏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惑。
“代价是,你做我的手和脚,替我往外面递些东西,传些话。”
张三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私通囚犯,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
可是……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曾经火烧火燎的疼痛,这几天真的减轻了太多太多,那种久违的,能够顺畅呼吸的感觉,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一边是必死的绝症,一边是可能掉脑袋的富贵。
“我……”他挣扎了许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娃,他娘走得早……”张三的声音艰涩无比。
“你死了,他就是孤儿,你病死了,他还是孤儿,而且是个一文钱都没有的穷孤儿。”苏宁的话很残忍,却无比现实。
“跟着我,我保你活命,保你的娃,以后能进学堂,吃穿不愁。”
这句话,成了压垮张三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一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好,我干!”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姑娘,您说吧,要我做什么,我张三这条烂命,就交到您手上了!”
苏宁的唇边,终于浮现出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
“很简单。”她压低了声音,“我需要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药材,另外,帮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张三愣了一下,沐浴?
但他不敢多问,只是重重地点头,拿着托盘,转身快步离去。
牢房里,苏宁闭上了眼。
那股一直盘桓在头顶上方的,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走了。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她已经有了计划,所以去行动了。
这份无需言说的默契,让苏宁冰冷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陆野,等我。
等我把这里,变成我们的刀。
很快,张三就回来了。
他不仅带来了笔墨纸砚,甚至还弄来了一个简陋的屏风和一大桶冒着热气的热水。
苏宁写了一张药方,上面都是些清热解毒的普通药材,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最后加了一味“龙胆草”。
她将写着药方的一小角撕了下来,揉成一个极小的纸团。
“去城西的‘回春堂’,把这个交给掌柜的,就说是一个姓陆的公子让你来的,他会给你一包药,和你要的东西。”苏宁吩咐道。
张三有些疑惑,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纸团藏进袖口的夹层里。
“记住,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苏宁最后叮嘱了一句。
张三连连点头,匆匆离去。
屏风后,水汽氤氲。
苏宁褪去脏污的囚服,将整个身体沉入温热的水中。
温暖的感觉包裹着每一寸肌肤,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似乎都舒缓了不少。
【系统,回春堂是陆家的产业吗?】
【回春堂是京城三大药堂之一,明面上的东家姓王,但根据资料库深层信息检索,其背后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由镇北侯府暗中持有。】
原来如此。
陆野早就为她铺好了路。
龙胆草,味苦,性寒。
这是她和陆野之间的暗号。
苦,代表她现在的处境不好。
寒,代表她心里很冷,很想他。
这个男人,一定能看懂。
就在苏宁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时,牢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是张三。
脚步声很沉,很稳,停在了她的牢房门口。
苏宁立刻警觉起来。
“是我。”
一个沙哑的,失去了所有锋芒的女声响起。
是黑寡妇。
苏宁没有出声。
黑寡妇在门外站了许久,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终于,她再次开口。
“我需要一个解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关于桂花糕的事。”
苏宁从水里站起身,擦干身体,换上张三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
她走出屏风,隔着铁栏,看着门外的女人。
黑寡妇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愈发苍白,那道刀疤也愈发狰狞。
“你丈夫是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他担心你这个悍匪出身的妾室,会威胁到他那位出身名门的正妻。所以,他每次回家,都会亲手做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苏宁的叙述平静无波。
“那桂花糕里,加了一种产自西域的慢性毒药。它不会让你死,只会一点点破坏你的胞宫,让你永远无法怀上他的孩子。一个没有子嗣的妾,永远威胁不到正妻的地位。”
黑寡妇的身体剧烈地晃动着,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
原来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的,那唯一的温柔,竟然是最恶毒的算计。
她因为嫉妒和绝望,毒杀了正妻和数个妾室,毁了自己的一生。
到头来,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噗。”
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溅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能帮你调理身体。”苏宁看着她,忽然说道,“虽然希望渺茫,但并非全无机会。”
黑寡妇猛地抬起头,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丁点微弱的火苗。
“你想要什么?”她哑着嗓子问。
她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我需要信息。”苏宁直截了当,“这天牢里所有人的信息,她们的身份,她们犯的事,她们的仇人,她们的秘密,尤其是,那些和朝中大臣有关的。”
黑寡妇盯着苏宁看了很久。
最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成交。”
从这一天起,天牢女监的格局,彻底改变了。
黑寡妇成了苏宁最忠实的“下属”。
她利用自己在这里经营多年的人脉和威望,为苏宁源源不断地搜集着各种信息。
哪个贵妇是因为和继子有染被丈夫送进来的。
哪个女囚的家人在朝中担任要职。
哪个狱卒私底下和外面的赌坊有勾结。
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碎片信息,在苏宁的脑海里,经过系统的整合分析,逐渐拼凑出了一张京城权贵势力背后,那肮脏又复杂的关系网。
苏宁俨然成了这天牢里,真正的地下女王。
三天后。
张三终于带回了苏宁需要的东西。
一个沉甸甸的药包,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颗用红绳穿着的,已经干瘪的红豆。
苏宁拿起那颗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的心,猛地一软。
这个男人,真是……
她把银票递给张三。
“这是一百两,五十两是你的,另外五十两,你去帮我办件事。”
张三看着那张银票,眼睛都直了。
五十两!
他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姑……姑娘您吩咐!”他的腰弯得更低了。
“去查,安平伯爵府,最近有没有从外面请过什么特别的医生,或者买过什么不寻常的药材。尤其是,砒霜。”苏宁的声线冷了下来。
“另外,我要知道那个安阳郡主的所有动向,她每天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
“是!”张三领了命令,揣着银票,激动地走了。
苏宁打开药包,里面除了她要的药材,还有一些银针,和一小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粉末。
【检测到高纯度砒霜粉末。】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苏宁的指尖,轻轻捻过那包粉末。
陆野的动作真快。
他不仅查到了东西,还把证据送到了她手里。
有了这个,她就有了反击的筹码。
又过了两天,张三带回了第一个消息。
“姑娘,查到了,安平伯爵府在出事前三天,确实从城南一家叫‘济民堂’的小药铺里,买走了他们最后一点砒霜,据说是用来药老鼠的!”
济民堂?
不是陆家产业,也不是丞相的产业。
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药铺。
“安阳郡主呢?”
“郡主这几天……天天往丞相府跑。”张三的神色有些古怪,“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件事……一件怪事。”
“说。”
张三凑近了牢门,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惊恐。
“安平伯爵府,说要为小姐风光大葬,棺材都备好了。可是……可是京兆府的仵作前去验尸的时候,发现……发现小姐的尸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