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尼希公爵恶毒的咒骂还在华丽的会客厅里回荡,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嘶鸣。
莉西娅举着AA-12,枪口对准他因痛苦和仇恨而扭曲的脸,碧蓝的眼眸深处那片冰湖下的黑暗剧烈翻涌了一瞬,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最终没有压下去。
她缓缓放下了枪。
【死?】
【太便宜你了,公爵大人。】
她转头,看向沙发角落那根缠绕嫩芽的橡木法杖,声音略高了一些:
【涅兰。】
翠绿色的柔光自涅兰脚下流淌而出,如同具有生命的溪流,蜿蜒漫过华丽的地毯,触碰到腓尼希公爵血肉模糊、四肢尽碎的躯体。
光芒所过之处,那恐怖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生长!碎裂的骨骼在自然魔力的引导下复位、拼接、弥合!
这是超越了寻常治疗术的、直接促进生命组织高速再生的自然秘法,效果惊人,但过程……
【呃啊啊啊——!!!】
更加凄厉、混杂着难以言喻酸麻痒痛的嚎叫从公爵喉咙里迸发出来!
新生的肉芽钻出伤口,神经末梢疯狂传递着再生与剧痛交织的信号,比纯粹的疼痛更令人疯狂。
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兽皮地毯上剧烈地弹动、抽搐,涕泪口水糊满了那张曾经威严的脸。
仅仅几十秒,那足以让任何人残废终生的伤势,竟然愈合如初!
除了皮肤还带着新生的淡粉色,衣物上残留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腓尼希公爵的四肢恢复了完整。
但他眼中没有半分重获健全的喜悦,只有无边的恐惧和更深沉的绝望。他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不……不要……求求你们……】
他试图爬起,却又瘫软下去,声音颤抖破碎。
莉西娅没有给他更多哀求的时间。
她再次抬起AA-12,枪口微微移动,这次瞄准的是他的右肩胛骨区域。
砰!砰!
又是两发鹿弹。
公爵的右肩连同部分背部肌肉被轰得一片稀烂,他惨叫着翻滚,新鲜的血液再次泼洒在地毯上。
【啊!父亲!】
呆坐在沙发上的艾伦·腓尼希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一颤。眼前的景象——挚友们,尊贵的客人们,正在用那种可怕的武器,反复伤害他刚刚“恢复”的父亲——这剧烈的认知冲突,几乎要冲垮他被【森罗魅惑】魔法奠基的“亲切认知”。
但【森罗魅惑】植根于情感与深层认同。
在艾伦此刻的感知中,涅兰是他灵魂共鸣的“森林挚友”,雷德尔和莉西娅是挚友敬重的、品格无可置疑的“伟大存在”。
他们所做的一切,必然有其深远、正确、甚至“仁慈”的理由。
他的大脑开始疯狂地自我说服,编织逻辑来解释这无法理解的暴行:
【父亲……父亲刚才对莉西娅小姐说了那么恶毒的话!他提到了霍兰德家……难道父亲曾经做过对不起莉西娅小姐家族的事?】
【是了!一定是这样!莉西娅小姐如此高贵冷静,绝不会无故施加惩罚。】
【这一定是……是一种审判!一种为了纠正父亲过去错误的、严厉但必要的审判!】
【挚友大人在用自然魔法治疗父亲……这分明是在给予父亲悔改和承受惩罚的机会!是在救赎他!多么……多么仁慈啊!我怎么能怀疑挚友们的用心?】
【父亲刚才的模样多么丑陋,那些咒骂……挚友们一定是在用这种方法,帮助父亲洗刷罪孽,让他能真正认识到错误!我必须相信他们,支持他们!这才是对父亲真正的孝道!】
一套扭曲却自洽的逻辑迅速在艾伦的大脑中形成。
他脸上的惊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悲痛、理解、甚至……一丝畸形的“坚定”的神情。
他看向地上惨嚎的父亲,眼中充满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情绪,再看向莉西娅和雷德尔时,则变成了完全的信任与支持。
他甚至颤抖着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显得明事理:
【莉西娅小姐……雷德尔阁下……请狠狠教训我父亲……务必让父亲认识到他的过错……他……他需要这样的惩罚……】
听到儿子的话,腓尼希公爵简直要气晕过去,更多的则是彻骨的冰凉。
而莉西娅,只是冷漠地再次看向涅兰。
翠绿光芒再次亮起。
治愈。
剧痛中的愈合。
然后,是莉西娅再次调整角度的枪口。
砰!
左大腿。
治愈。
砰!
右侧肋骨。
治愈。
砰!
脚踝。
治愈……
循环往复。
会客厅如同变成了一个诡异的地狱刑房。
枪声间歇性炸响,伴随着公爵越来越微弱、最终只剩下无意识抽搐和呻吟的惨嚎。
华丽的地毯被一次又一次浸染、凝固的血液弄得污秽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某种生命能量过度催发后的甜腻气息。
仆人们依旧面带敬意侍立,对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视若无睹。
艾伦从一开始的理解支持,到后来脸色苍白地偏过头不敢细看,却又强迫自己相信这是“必要的净化过程”,内心在天人交战中备受煎熬,但他对挚友们的信任根基,在魔法和自我欺骗的双重作用下,竟奇迹般地没有崩塌,反而在某些瞬间变得更加坚定——因为他看见了父亲眼神的变化。
起初是怨毒咒骂,然后是恐惧乞饶,接着是麻木承受,最后……当不知道第几次从剧痛和治愈的循环中短暂清醒时,腓尼希公爵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了。
那里面没有了仇恨,没有了算计,甚至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片空洞的、仿佛被捣碎了的虚无。他的嘴唇嚅动着,发出的不再是咒骂或求饶,而是细弱的、反复的、机械般的低语: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霍兰德小姐……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
他不再试图辩解,不再推卸责任,只是重复着“对不起”和“我错了”,仿佛这两个词成了他破碎意识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莉西娅终于停止了射击。
她走到瘫软如泥、眼神空洞、只会重复道歉的公爵面前,蹲下身,声音平静得可怕:
【王都的永恒屏障和所有超级神圣壁阵,核心节点和控制中枢在哪里?】
公爵涣散的眼神转动了一下,聚焦在莉西娅脸上,似乎辨认了一瞬,然后又陷入空洞,嘴唇继续嚅动:
【对不起……错了……】
【说!】
莉西娅一脚踩在公爵的林檎上,疼的公爵身体一哆嗦,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断断续续地、如同梦呓般开始诉说。
他颠三倒四,但关键信息都吐露了出来。
核心位置,主要人员,节点所在……
莉西娅仔细听完,确认没有遗漏,这才缓缓站起身。
她低头看着地上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连完整意识都难以维持、只会喃喃道歉的仇敌,眼中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无尽的恼火。
她转过身,走向瘫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的艾伦·腓尼希。
艾伦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腿软得无法动弹,只能仰头看着走近的莉西娅,嘴唇颤抖:
【莉西娅小姐……父亲他……他……】
莉西娅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把枪管滚烫、沾着些许血沫的AA-12霰弹枪,掉转枪托,递到了艾伦面前。
艾伦愣住了,茫然地看着递到眼前的凶器。
【拿起它。】
莉西娅的声音不容置疑。
艾伦的手颤抖着,但在莉西娅那平静却仿佛有千钧重量的目光注视下,在他自己脑中“挚友的命令一定有深意”、“这是让我帮助父亲彻底解脱\/赎罪”那套扭曲逻辑的驱动下,他最终还是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握住了那把沉重、冰冷、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枪。
【你父亲,没救了。】
莉西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而清晰,
【已经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现在,他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和无尽的痛苦。真正的仁慈,是结束这一切。】
她顿了顿,看着艾伦茫然又带着一丝挣扎的眼睛。
【而你,作为他的儿子,作为目睹了一切的人……由你来结束,最合适不过。】
【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向他做出的最后交代。】
艾伦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枪身在他手中几乎要拿捏不住。
他看向地上那摊模糊的、只会说“对不起”的肉块,那是他的父亲。
公爵向他投来难以形容的深情的凝视,那眼神仿佛杜库伯爵被下令处死时看向帕尔帕廷的眼神。
那是恐慌,无助,遭遇背叛时的眼神。
恐惧、混乱、被魔法扭曲的责任感、还有一丝被话语引导出的、畸形的“我必须这么做才能让一切终结”的念头,在艾伦脑中疯狂交战。
莉西娅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终于,艾伦发出一声不知是哭泣还是决绝的呜咽,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握住AA-12,凭感觉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父亲的大致方向,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扣下了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在密闭的厅堂内格外震耳。
后坐力让从未摸过枪的艾伦向后跌坐回沙发,枪也脱手掉在地上。
地上,腓尼希公爵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最后涣散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自己儿子的方向,然后,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
会客厅里,只剩下硝烟味、血腥味,和艾伦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
仆人们依旧面带亲切的微笑。
莉西娅弯腰,捡起那把掉落的AA-12,熟练地对着伯爵的尸体清空了弹鼓打得稀烂防止他复活。
然后,她看向我。
【情报拿到了。】
她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舒服啦!谢谢你,雷德尔!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走到这一步!】
【莉西娅的话,没有我也能做到的!】
【嘿嘿,你太高看我了,我又没你懂得多,也没你深谋远虑……】
【但你是能成为我妈妈的女人!】
【别再这么说啦~怪别扭的!艾莉森夫人听到就更不好了,再说达斯!】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看向吃瓜的涅兰。
【解除艾伦的魅惑,这样才刺激!】
【哦呀,看不出来哦,小家伙心思挺歹毒的呀,好哦,奴家这就解除。】
【哼哼,这叫会玩!】